正根据杨宝森演出实况录音整理《清官册》剧本,忽然发现剧中寇准自称为“陕西华州人氏”,大疑。因为印象中寇准是山西人嘛,都说“寇老西儿”。于是上网搜索,发现寇准果然是陕西人。那么“寇老西儿”的说法从何而来呢(《清官册》后面那个太监不就是叫唤“寇老西儿在哪儿哪”)?于是进一步搜索,发现了吴小如教授的一篇旧作(原载1998年6月11日的《光明日报》),这才明白,原来是为“寇老先儿”。看来小豆子也如文中所说,是被说书人“误导”了。
寇老先儿并非寇老西儿
顷拜读来新夏教授在《华灯》副刊揭橥大作《称谓的新说》,实获我心且极受教益,因撰此小文奉和,如诗词酬答之有和章焉。
说来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彼时中央电视台正连续播演评书《杨家将》,表演者把故事中的寇准描绘成山西人,且言必用山西方言。我和吴晓铃先生不谋而合,先后写文章匡谬正讹,指出寇准原籍陕西,并非山西人。我的那篇小文更加以申述,说把寇准误认作山西人,可能是由于京剧《清官册·调寇审潘》中太监们称寇准为“寇老先儿”,听者不察,把“先儿”误为“西儿”所致。今读新夏先生文中所引《何氏语林》:“前明太监称卿大夫每曰老先,而不云‘生’。”足证京戏台词虽口传心授,却其来有自,且渊源甚古。如来文所具引,明清以来传奇小说已多有之。惟但称“老先”而不加“生”字,口语必用儿化音乃可,省去儿化音便为不词矣。
然而那一次我和晓铃先生却遭到反驳。那位评书演员撰文说,他说书把寇准描绘成山西人乃师承有自,反讥评我和晓铃先生少见多怪,无的放矢。事后我去看望晓铃先生,晓铃师说:“看来他还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居然也同咱们谈学问了。”因此我们便没有再表态,既然愿意把寇准算山西人,我们也不必多此一举了。不想几年过去,电视连续剧《寇老西儿》竟坐实了寇准的籍贯,而且整天离不开喝醋,还出了不少洋相。尽管不少人对此电视剧拍手捧场,我却一直怀着疑问:一位北宋赫赫有名的宰相,文治武功均昭在史册,竟被塑成如此低品位的俗不可耐的形象,究竟是弘扬民族文化、提倡爱国主义思想呢,还是拿古人开玩笑,有意糟践自己的老祖宗?真令人匪夷所思了。
至于新夏先生文中所谈,实缘今人根本不辨何者为敬称、何者为不礼貌之称有以致之。如称“张总”、“李工”、“王导”、“赵师”之类,实际与旧时称女仆为“王嫂”、“李姐”并无差异。而今人习以为常,反倒见怪不怪了。说句不客气的话,要想提高人的素质与修养,倒应该防微杜渐,先从这些琐细小事做起才有希望呢!
老西也好,老先也罢,反正那时寇准还不老。就算杨六郎那年打赢了官司(必须是年初),同年结婚,同年生儿子(年头结,年尾生还是来得及的),四十几年后(“桂英年将半百,非比当年”——《挂帅》)寇还在工作,五十年后也还没退休(宗保五十大寿时阵亡——《杨门女将》),所以寇当时也就二、三十岁,安个“老”字总是不合适的。戏既然这么唱了,改也没法改了,就算这个“老”是胡乱按上去的吧。“老”的来历清楚了——胡乱按的。至于“西儿”呢?戏里说升他七品县令为西台御史(听戏时可从来没注意过这官名儿),这“西”许就着落在“西台御史”上的。所以,会不会是这样呢?西儿就是西台御史。因为叫“老御史”,好象没这么叫;叫“老西台御史”,更不顺嘴!“老西儿”,哎,顺溜。
黄熊
打赢官司和结婚不非得是一个时候吧?结婚的时候老杨还在呢(《状元媒》中,且杨六为武生扮,《碰碑》时变带髯口为老生)。这里面关键的问题是,演义里愣给杨六和杨文广中间加进来个杨宗保,凭空多出一代人来,所以若以虚拟杨宗保及其老婆穆桂英作参照物来测量寇准的年龄,怕是不准了。
说书道活传人都知道,历史上的寇准是陕西人没错,北京评书由于要说给很多晋商客户听,为了讨好晋商加进去山西怯口的寇准,就把寇准愣篡改成山西人了。说书不究历史,只是为了塑造人物。这跟徐良口音是一个道理。
认为说书人不懂历史学问,这是误区,只是当代少数现象,传统的东西里没这么混乱。老西实在就是老西。与年龄无关。清末时,北京评书流行加山西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