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在相声表演与创作中的指导及应用》

这两天在微博上被关注的好友们刷屏了,一个号称“自13年苗阜王声后再次遇到的惊喜”的名为《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在相声表演与创作中的指导及应用》的相声被“隆重推荐”。第一时间点来欣赏。看罢,觉得并不好,全程除了“哼”过一声儿外,没有笑过。有日子没写东西了,子曰“学而不思则罔”,用了微博后一些零星的想法直接就冒到那上面去了,需要时不时地整理整理思路,写下来,记下来,学而思之。

先从相声的名字说起:《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在相声表演与创作中的指导及应用》。这个题目起得还是不错的,严肃至极,也因此可以形成反差。因为你知道这是一段相声,所以看到这种题目自然会被吸引过来,好奇这活怎么使?很抓人。这是这部作品成功的地方。但就相声内容本身来说,实在是辜负了这个好题目——通篇只是一个所谓“四维空间”的展示,仅此而已。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在哪里?而且,“在相声表演与创作中的指导及应用”也是名不副实。既无指导,也无应用,更没有创作。比较合理的题目大约应该是《在“四维空间”表演相声》之类的。大题目下没有展开,映衬得题目反倒不那么好了。

董建春、李丁二位上场之后,似乎用力过猛,无论逗哏的还是捧哏的都异常地兴奋,有种互相扯着嗓子喊的感觉。为了一个相声的底,劲头跟吵架似的。

入活很奇怪,董突然就说“在我取得了这些成就之后,我就开始思考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试图入到他的“研究成果”上,显得非常突兀。而且还在这里用很低级的逗哏在讲话捧哏的一旁接下茬儿的方式抖包袱,接着是一段搬用了众多网络名词的贯口。

入到正题后,在《时间简史》上用了一个网上的笑话,反复几次“时间简史”。

接着开始演的所谓“四维空间的相声”,基本上就是一条儿“定理”——捧哏的如果没有接对下一个动作或台词,逗哏的就会重复之前的动作和台词。这是什么四维空间的概念啊?这是根据量子力学还是广义相对论的哪条理论推导出来的结果啊?

于是后半段的相声就是在捧哏的无数次出错中进行的。每出一次错,逗哏的都会倒带般回到原点,而捧哏的则是不停地被用扇子打,这后半段唯一的哏被反复地使用,直到节目结束。

全程中小豆子唯一“哼”的那一次,就是在逗哏的喷出水大喊“祝2015北京喜剧幽默大赛圆满成功”后,捧哏的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跟着说这个所谓的“新底”,所以又要从头来。这个“底”在一开始做过铺垫,观众在两位一阵激烈的表演终于“圆满成功”之后,即刻意识到捧哏的虽然坚持到了最后但还是没有演对,所以这包袱在这儿抖出来还是很有效果的。除此之外,这个相声真是没有亮点和笑点。

截张图。王玥波后来的这个表情,非常能表现小豆子和小豆花看完时的心情(请忽略字幕中来自张海燕的评论)。

王玥波的表情
王玥波的表情

后面巩汉林与刘伟的点评如同嚼蜡,也就不费笔墨评了。

当然,董、李二位在这个作品上肯定是下了不少功夫,特别是要展现演不对就卡壳这种状态,表演功力还是很强的,节奏快而不乱,两个人配合得也不错。要知道这么颠来调去地重复、过、重复,稍有差漏对不上,词儿对的不够严实,效果就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这个其实就是以打哏为主的新活,真没有什么相声的影子,更不要说可以拿来和当年苗、王的《歪批山海经》相提并论了。其实苗、王的活,即便是后来被命了题作的反腐作品《这不是我的》,也都还是有三番四抖,更像相声。

新活还是要努力啊。这个作品最大的功效就是又勾起来再看一遍侯耀文《口吐莲花》的心思。

测字与圆梦

刘宝瑞先生有段相声叫《测字》,讲山东济南府有一个号曰“大不同”的测字先生,先后给军阀张宗昌和三个地痞测字。三个地痞在测字的时候,每个人都顺嘴说了个“猪”字,先生分别给测了三件事:有人请老大吃饭,有人给老二衣裳穿,有人揍老三一顿。后来这三件事都灵验了。可是哥儿仨一合计,这事情不对:三个人说的是同一个字,先生如何给测出三件事呢?于是哥儿仨去找先生辩理。这时,先生对老三解释说:

您大哥头一个写这“猪”字儿,为什么测字测出来有人请他吃饭呢?头一个写“猪”这叫肥猪拱门。猪这么一拱门,喂猪的主人这么一瞧——这猪好好的,干嘛拱门呀?哦,一定是饿了!给来点儿豆腐渣吧。必然有人请吃顿饭。第二个您二哥写一个又是这个“猪”,这个肥猪二次拱门。这个喂猪的主人这么一瞧——哟,刚添完了猪食啊,吃饱了怎么又来拱门来了?哦,天凉啦,冷啦!给弄点儿稻草铺上吧。必然有人送件衣裳穿。

老三急了:“那不对啊,我怎么挨揍啊?”先生说:“是啊!吃饱了穿暖了你又来拱门,还不揍你等什么啊?”

前些时看《三国志》,《魏书·方技传》中,讲一位叫周宣的先生,会圆梦。而且他圆梦的能耐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境界。有一回曹丕跟他讲:“吾梦殿屋两瓦堕地,化为双鸳鸯,此何谓也?”周宣说:“后宫当有暴死者。”曹丕说:“吾诈卿耳!”没想到周宣说:“夫梦者意耳,苟以形言,便占吉凶”。紧接着就有黄门官进来向曹丕报告宫人相杀。从理论上讲,周宣说的也没错儿,这梦就是一个想法而已,脑子里蹦出什么样的想法,就以此来算命,原理和测字是一个意思。

接着《方技传》又记录了一个周宣圆“梦”的故事:

尝有问宣曰:“吾昨夜梦见刍狗,其占何也?”宣答曰:“君欲得美食耳!”有顷,出行,果遇丰膳。后又问宣曰:“昨夜复梦见刍狗,何也?”宣曰:“君欲堕车折脚,宜戒慎之。”顷之,果如宣言。后又问宣:“昨夜复梦见刍狗,何也?”宣曰:“君家失火,当善护之。”俄遂火起。语宣曰:“前后三时,皆不梦也。聊试君耳,何以皆验邪?”宣对曰:“此神灵动君使言,故与真梦无异也。”又问宣曰:“三梦刍狗而其占不同,何也?”宣曰:“刍狗者,祭神之物。故君始梦,当得余食也。祭祀既讫,则刍狗为车所轹,故中梦当堕车折脚也。刍狗既车轹之后,必载以为樵,故后梦忧失火也。”

很明显,相声《测字》里三个地痞的“猪”,脱胎于《方技传》中的刍狗。来找周宣算命的人也并不是真心实意来求解,而是“聊试君”,和相声里的三个地痞一样,是找茬儿来的。

刍狗是什么?它是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的狗形祭品。搞清楚了这个,就能理解周宣对于“刍狗”的三种解法:刍狗是祭祀用的,故而第一个刍狗应在有好吃的;祭祀之后,刍狗被车轮碾碎,所谓“既毕事则弃而践之”,故而第二个刍狗应在崴脚。再往后,这刍狗就没有用了,既是草做的,最后的结局自然就是一把火烧了,故而最后一个刍狗应在失火。

对比之下,肥猪拱门可要比刍狗的典通俗易懂多了。而且,一个人先后三次的故事分化为三人所遇,有了一个横向的对比。特别是当老大老二都美滋滋地跑到测字摊儿上来见先生的时候,“七个疙瘩”的老三在一旁表达强烈不满,就更有喜剧效果。

显然,传统相声不光是从《笑林广记》一类的笑话集中吸取营养。就像以前发现《扒马褂》中“马掉茶碗里淹死”实是化用《续金陵琐事》的素材那样,我们也看到,相声还会在正史中扒找包袱。

姜昆的“新春爆笑晚会”

上周日,小豆子一家一起去大多伦多中华文化中心看了一场演出,由姜昆带队的一批相声演员举行的春节特别节目,号曰“新春爆笑晚会”。

第一次听说有这场演出的时候,觉得时间和地点选得真是太糟糕了:星期日晚上七点半举行,意味着演出结束至少得十点多,而这个名头上貌似很主流的中心实则地处偏远的“郊区”,去路漫漫且不言,这回来到家估计就得午夜之后。第二天还得上班儿,太不值当了。后来发现原来第二天虽然是星期一,但那个周末其实是连休三日的小长假,星期二才上班。这样一来星期日晚上就不怕被拖晚,于是果断购票。

演出地点选在这山高水远的多伦多东北方士嘉堡地区也是有其针对性的,根据统计,那个地区的华人比较密集,所以相对来说,舍弃我们这样的小众而去迎合更多的潜在观众群,也是没有错儿的。大山在串场的时候还拿这个地方开玩笑,说:

我发现节目主持到现在,好不容易在自己的国家主持节目,忘了说自己国家的语言,一直在说“外国话”。这不行啊,因为我们在大多市,在 Markham(豆按:万锦市。应属口误,剧场所在地附近倒是有一条名为 Markham 的街,而剧场实际地理位置在士嘉堡),我们一定要说当地的语言,对不对?所以接下来我用广东话给大家主持(豆按:万锦市与士嘉堡比邻,华人密度都较高,老华侨以讲粤语为主)。开个玩笑,我广东话不行。Ladies and gentlemen, are you enjoying the show? 其实说英文就是告诉大家,我还会说英语。

本场演出,大山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很好地利用了他作为本地人的身份在加拿大主持这场演出的条件,包袱很有特色。比如这段道白:

哎呀,很少在自己的国家主持节目,非常有意思。一般我都是在“外国”——在中国做外国人。但是这次我们在加拿大,我作为一个很爱国的、很自豪的加拿大人,非常高兴能够欢迎来自遥远的中国的几位“外宾”,“外国艺术家”,他们会把“异国他乡”的艺术带到我们加拿大来,大大地丰富我国的文化市场。这在加拿大主持节目太过瘾了——他们成外国人了,嘿!

整场演出从时间长度和节目数量来说都有可以填充的空间。看场刊,原定应是上下两场共六个节目,包括一个刘全和、刘全利兄弟的一个哑剧。而实际上,正式演出只有五个节目,也没有中间的休息,两个多小时结束战斗。感觉赵津生有点儿浪费了,只在姜昆第一个相声的后半段出现,而且开始部分词儿还很少。其他演员,像周炜、郑健、朱少宇,除了有自己独立的节目外,还在最后一个群口儿里出现了。当然,姜昆和老搭档戴志诚也是这样的模式。另外每个节目后也基本都有返场。

简单凭记忆评论一下每一个节目。

头一个节目是朱少宇和张露曦。按说打泡的段子不太好说,张露曦又是位女同志,小豆子一向的偏见是女同志说相声讲评书什么的都是差点儿意思。不过张露曦的风格倒是很火爆,很适合开场。应当这么说,当一个女相声演员“狂野”起来没了女性应有的风格时,豁出去了,那么她的相声还是能够对付看着的。

周炜和郑健的节目就是文字游戏,顶针续麻,并且让底下的观众给出字头。上次看这种类型的段子大概是十好几年前了,老段子还是有新意的。垫活儿不错,尤其是垫活儿的包袱涉及到这二位鲜明的形象,很有效果。

周炜返场唱了两首歌,《红星照我去战斗》(题外话,听说李双江老师刚刚又被他儿给坑爹了,惜乎)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第二首说是专门献给坐在下面喜好这口儿的我朝驻多伦多的房利总领事(后面周炜赶紧补充说也献给在座的同胞们,险些成了房总的堂会)。歌唱得不错,但和整个晚会的气氛不符,加上两首更显得长了,有些煞风景。

说到房总领事,有个题外话。演出前服务生在下面告诉观众说不让照相,尽管剧场本身的标识说是不让使用录像器材和不让用带闪光灯的相机,但演出方要求即便没有闪光也不能照。一开始大家还是比较守规矩的。到后来周炜特意介绍了房总领事之后,开始倾情献歌。只见总领事手举长筒相机咔嚓嚓地拍了起来。真是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要不中央要求领导干部要起带头示范作用呢!房总领事真是一呼百诺,群众们也如释重负,纷纷拿出相机拍照了(除少数打闪光的外,大部分就是普通照相)。至此,这个口头上的禁令也就无效了,所幸并没有影响演出本身。

大山砸了姜昆的挂之后,姜昆与戴志诚(还有稍后登场的赵津生)出场了,表演的是2010年央视春晚的作品——《和谁说相声》(不同于场刊上“待定”的《乐在其中》)。当年第一次看这个段子的时候就没觉得有多好,比姜昆后一年的《专家指导》要差了很多。尤其是姜昆、戴志诚两人对赵津生“奇怪”的形象大发议论,可实在让人看不出赵津生有哪点儿奇怪的样子。加上是在舞台上演出,不似电视转播时可以来个特写镜头,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赵津生出场后若干个与电视剧《潜伏》有关的包袱,因为时过境迁,更没有什么共鸣了(2010年春晚时提这个2009年热播的电视剧还是应景的);后面赵津生的大段贯口亦是如此,过时了,且有说教意味。因此,这个段子实在不成功。不过可能由于没有时间限制了,这个段子的长度明显比在春晚上要长,入活更自如一些。

姜昆与戴志诚——顺便说一下,举着麦克风说相声真是不自在
姜昆与戴志诚——顺便说一下,举着麦克风说相声真是不自在

返场也没有赵津生什么事儿了,姜昆和戴志诚两个人讲了一个与广东话有关的小段儿。这个活儿前年他们来参加多伦多喜剧节的时候使过,不过彼时姜昆能够把底的那段“张厂长”一口气说下来,今次则未能讲完。岁月不饶人?

刘全和与刘全利的哑剧《兄弟拍电影》很不错,而请上来做配合的观众更是出人意料,演得很好。

最后姜昆、戴志诚、周炜、朱少宇、郑健合演了2011年央视春晚的《专家指导》(又不同于场刊上的《如此开发》,赵津生又一次消失了)。当初看这个段子的时候就觉得还是一个不错的作品,这次再看,想法依旧。作品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动修改,直接照搬来了(除了底不一样,春晚上是把专家们“埋起来”,这次是把姜昆的老婆“埋起来”)。这个作品的一个短处是:它只适合在过年的时候演,因为有“二十三,糖瓜粘”这段歌谣。确切地说,是更适合临近春节,在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前几天;而一旦过了年,就有些不合时令了,更不要说在比如六月份来说这个段子了,这样就局限性太大了。另外,还老得有个观众配合给送苹果。

关于姜昆的两段,一个合理的推测是:姜昆对于这两个春晚作品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拿出来再次表演,而不像很多春晚其他应景作品,一次性地使用后就没影儿了。当然,也可以推测是姜昆认为番邦外国的观众不看春晚(或者看不到),就拿了这两个作品来,给大家“开开眼”。

无论怎样,从现场的效果看,观众对于这两个段子(尤其是第二个)的反应还是很好的。我等在二楼居高临下,看前排及楼下前仰后合者,大有人在。整台晚会亦是如此,很成功。

《三家店》的笑话

10月27日去东城的周末相声俱乐部听相声。大轴是王谦祥与李增瑞的。买票的时候看节目单上写的是二位的《汾河湾》。主持人万海在报幕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节目的名字,于是心里也就默认是这个名儿了。一上来,二位的垫活儿果然也是和戏曲有关,说了几段京剧舞台上的事故段子。在讲完一个与《三家店》有关的段子后,二位突然就鞠躬要下台了——敢情换节目了。返场的时候,王谦祥说这是一个新节目,还有不成熟的地方,请大家指正云云。

确实,这个不知名的节目是有很大的提炼空间。虽然节目确实是有一个自始而终贯穿的主题,以及出现过不止一次的忘词儿努嘴儿的表演,但是整个节目更像是几个舞台事故的小笑话拼组而成。笑话的重量也都差不多,便没有什么高潮,加上期盼着本来应该是《汾河湾》的部分最终没有出现,以致整个节目如同全是垫活儿的一般。

王谦祥讲述的几个舞台事故,基本上都有文字可循。不过最后一段《三家店》的段子,倒是新颖。先是向观众们介绍了一下这段著名的“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王、李二人更是“合唱”了这段流水。接着,王谦祥便开始讲述一次与此有关的舞台事故。现大致记录如下,还是挺有趣的:

某次某剧团演出《三家店》,演秦琼者于开演前闹肚子,欲上厕所。舞台监督恐耽误开场,不准。演员怒曰:“我去去就回,很快。”舞台监督仍不准,并于幕后喊了一嗓子“趱行者!”于是场面敲打起来,演员无奈,只得在二解差押送下登场。然腹痛难忍,不能定神,张口一句,便把“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误唱做“将身儿来至在大街上”。一字之差,辙口全错,只得将错就错,硬着头皮按江阳辙改唱,唱词如下:

将身儿来至在大街上,
尊一声过往宾朋听端详:
一不是响马并豪强,
二不是歹人偷城墙。
杨林与我来争抢,
因此上发配到……廊坊。
舍不得太爷的恩情广,
舍不得衙役们众兄长;
实难舍四邻朋友与我的好街坊,
舍不得老娘……白内障。
娘生儿,连心上,
儿行千里母悲伤。
儿想娘来难拜望,
娘想儿来泪双行。
眼见得红日坠落在西山上,
叫一声解差……我要上茅房。

豆按:王谦祥演出此段,边唱边做,眼珠不定,表现演员心无定准、现编现唱的神情很到位,上面省略号的地方都是演员拖腔做思索状。不过这场相声看于近一月前,彼时王谦祥的江阳辙所用词句不能全记。所幸京剧水词儿之优势,在于其随意性,但能合辙通顺者,便可一用。然段子中所用如“廊坊”、“白内障”、“上茅房”等句,确是王谦祥所用之词。盖此几处为段子之包袱所在,记得最清。

回国小记

十月中的时候,和小豆花以及豆妈回国休假将近三个星期,除去路上和在其他地方的时间,在北京大约十天左右。

在北京买了六十多本书(包括有上下分册的),这一年的精神食粮又充实了。虽然今年踩着金秋的脚步回京原是打算去一下许久没去了的地坛书市,但是十八大的步子显然迈得比我们要大——秋季书市“适时”地取消了。已经对这种情况习惯了,事实上每次回国都会赶上一些恰好和不恰好的时候,不可能面面俱到。比如这次,在北京下飞机后坐车一路往城里而来,但见街边警察遍地,方知我们这次回来把西哈努克亲王给方掉了。又比如虽然书市没有赶上,但是恰赶上吴小如先生的五本文集的出版(《沙斋闲览——吴小如八十后随笔》《旧时月色——吴小如早年书评集》《看戏一得——吴小如戏曲随笔》《含英咀华——吴小如古典文学丛扎》《红楼梦影——吴小如师友回忆录》),于是一网打尽,回来抱书览读,大快朵颐。

这次除了必去的三联韬奋书店、商务印书馆涵芬楼以及大大小小的新华书店之外,还去了首都图书馆新开的惠民书店,选择不是甚多,但是有意外惊喜,碰到了打四折崭崭新的一本《菊苑留痕——首都图书馆藏北京各京剧院团老戏单》,320块的书128块拿走。

10月27日去东城文化馆的周末相声俱乐部听了场相声。与去年听的那场相比较,这次出场的老先生更多一些。大轴是王谦祥、李增瑞二位。记忆中的二位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现在转眼多少年,真是岁月不饶人,老态已显,难免让人唏嘘。当初在电视里看的时候可是另一番光景。整晚节目的舞台效果还不错,除了张呈女士的快板书,在台上噼里啪啦热闹异常,底下的反响却不大。可能小豆子的观点有些封建,但是女同志还真不太适合搞这说唱的曲艺,怎么都有点儿别扭。

每次去东城的周末相声俱乐部,都会看到一些小朋友跟着家里人来听相声。其实这本来是好事儿,从小受受熏陶,也是家庭活动的一种。不过美好的愿望总是与现实有差距的,节目开始后,小朋友的定力终究不行,很快就会不耐烦地自己鼓捣些什么来。这也就罢了,但是有的小朋友频频在下面与家人说话而家长毫无举措,总要等到邻座之人转头怒目后才对小朋友做出“嘘”的动作,这些家长自己显然也没有明白来剧场的规则和目的。甚至当台上的两位演员互问问题的时候,还会有小朋友在下面“争相抢答”。剧场不是课堂,小朋友不明白这一点的话,家长还是应该给指出来的,毕竟这儿不是显你们家娃智商高的地方——是个小孩儿都知道“一横念个‘一’字”。家长如果不在家事先把孩子教导好,让他们知道去剧场看节目的规矩,那剧场还是应该严格执行“一米二以下儿童谢绝入场”的规则吧。

听相声之后的礼拜天晚上,和合意太爷、枯石瘦木兄、小杜鹏老师小聚了一下。与合意太爷其实去年聚过,而与枯石兄和小杜老师则是有年头没见了。小杜老师见面后算明白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之后,便连念叨了几次“七年了”。后来回家看了一下以前的照片,何止七年,自2004年7月一别,已是八年了。再次感叹一下光阴荏苒。是啊,那会儿聚会还都是全男班呢,如今,且不说四位男士中有三位是携夫人出席,枯石兄的夫人都有喜了。小杜老师目前还单着,但据说要上《非诚勿扰》“打开圈子”去了。不觉间,大家都从认识时的二十郎当岁,晃成了三十或即将三十的年龄。当晚大家聊得尽兴。能得同好知己如斯,久别重逢若此,幸甚。

休假回来后经过一周的调整,班儿上的事儿算是差不多回到正轨了,而网站方面,梨园已经开始更新,戏考的剧本与琐记的条目下周应该可以开始搞一些。另外回来后与小豆花开了一个新的项目玩儿,年底年初的应该可以弄出个公众测试版来,这儿先留一个扣子。

这大概就是这一个月来的大致情况,这篇 Blog 也是这一个月来的第一篇。休假时候很少挂在网上,感觉倒也不错,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走走看看,也并未有与世隔绝之感(来份儿《北京晚报》或者看看《新闻联播》就好了)。可见偶尔断网是有益无害的。当然,网络本身的好处也是很多,只上面读书、会友、听相声三事,哪一件又不是通过网来实现的呢(通过网络了解新书动向、通过网络结识太爷等、通过网络订相声门票)?

前脚离开北京,寒流也就跟着到北京了。上周多伦多这边儿在经过了短暂的回暖后,也开始降温。11月的国殇纪念日一过,圣诞的脚步也就临近了。年底将至,又是一年。先莫感叹王李二人已老、同圈子的友人已立,就这一年一年嗖嗖地飘过,真个是“但见时光流似箭”。

子言父讳

眼看要到父亲节了。不过其实,这还不是这篇文章的引子。

引子是这样的:昨天和小豆花一起回顾了迪斯尼1933年拍的《三只小猪》的动画片。这个片子十几年前看过,大部分镜头到现在也都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昨天在看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猪三家里的墙上挂着父母的画像——尤其是猪爹的那两张,很有亮点。好奇的朋友可以回头看一下,找不到视频的朋友,可在这篇文章最后看到亮点。

相声《学大鼓》里曾经提过西河大鼓里的“词费又滔滔”,并举例说两军对垒的时候,各通姓名,总要把祖上三代给背一下:

提起我的家来家倒有,
说我无名却倒有名。
高山上点灯名头亮,
大海里栽花有根恒。
东洋海漂来货郎鼓,
敲一下儿,噔卜楞噔,噔卜楞噔,四海里扬名。
我头辈爷爷有名姓,
二辈爷爷也得有名。
子不言父那是正理,
我的名姓不说你也摸不清。

当然,这里面有艺术夸张的地方,正经西河大鼓唱到“头辈爷爷”的时候就会直接唱出来是谁了,一辈一辈地表述,不带这么猜闷儿的。

京剧里,两军打仗没有这么报名的。不过,和这个类似的是那种向一个孩子讲述他们家的遇难史。这个时候,因为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需要从上面几辈人开始往下数。

比较典型的例子如《举鼎观画》。徐策在祖先堂给薛蛟数族谱,从曾祖薛仁贵数起。薛家的情况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数到“二辈爷爷”的时候,把樊梨花这位“二辈奶奶”也给加上了。樊梨花之所以能够被荣幸地数到薛氏的家谱里,是因为她太厉害了,厉害得都罩过薛丁山了,不得不提。正常情况下,这种数族谱,是只数男丁而不管女眷的——父系社会嘛。

甚至现代戏《红灯记》,著名的“你爹不是你的亲爹,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那一段,李奶奶给李铁梅“痛说革命家史”,也只是告诉了铁梅他亲爹叫陈志兴,那位养父李玉和实名张玉和,仅此而已。铁梅的母亲是谁?李奶奶一字也未提。

戏台上最常见的自我介绍会有“我的父”如何如何这样的词儿,而鲜有外带把“我的母”给捎上的——除非如樊梨花那样,母亲非常强大(比如“佘氏太君”)。在《硃痕记》里,朱春登盘问赵锦棠的时候,问“你父何人?”,核对了之后下一个问题就是“配夫何人”了。再比如逃难路上一路絮叨的伍子胥,总是把“我的父”如何官居相国、如何上殿谏奏等等挂在嘴边。《岳家庄》里的岳云、《黄一刀》里的姚刚、《野猪林》里的高衙内,正反人物都会要把厉害的“爹爹”提上一提。这么说吧,在自报家门的时候,如果自己果然有一个著名的父亲,那是一定要提的,尽管大家还总要说这是“父讳”。

这两天正在整理的二本《马陵道》的剧本,里面白猿盗仙桃一折,孙膑把白猿捉住,询问它家住哪里,因何口吐人言。白猿回答:“小猿家住此间西北九溪洞内。祖父乃巴西猴。父乃猿公”。战国年间,连猴儿都会把自己厉害的爹搬出来拼,“我爸是李刚”又算什么!

“爹”自然不是用来“拼”的。把“爹”的名讳时常挂在嘴边,倒不如放到心上好。

最后展示一下在《三只小猪》里的发现成果吧,注意墙上猪爹的画像……

《三只小猪》
《三只小猪》

国标

其实,往年都不太关注“某某·某某某杯”的“我最喜爱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评选”活动。

之前说了,今年姜昆的节目好歹有相声样了,是一个值得鼓励的事情。所以今次特别关注了一下这个评选活动,没想到网络投票方面,相声类排在第一和第二的分别是冯巩和贾玲的作品。

冯巩这些年的节目,都叫做“相声剧”,可是一看之下,不就是小品么?大约冯巩自觉着以小品的名义参加演出肯定排不上号儿,所以挂着“相声”的羊头,混在相声中,以有更大的把握拿第一。这不,今年又第一了不是。

至于贾玲的作品,连着两年,表演的部分比说的部分要大得多,也算是相声么?顺便说一下:小豆子一贯不看好女的说相声。

所幸,最终的评选结果,姜昆的作品挤到了相声类的第二;而所谓的“相声剧”,却到底还是第一了 表情

现在,不像京剧的京剧、不像相声的相声,以及其他还打着传统艺术名头的艺术形式,常见于舞台之上。假冒商品有消协管,冒名顶替的伪京剧、伪相声,谁来管呢?

快开两会了,应该提个案,国家出面给京剧啦、相声啦什么的订一个国家标准,所有符合若干条件的艺术形式,才能称为“京剧”、“相声”;否则,哪怕台上的是原京剧、相声演员,也不能让他们打着这种艺术形式的旗号蒙人、误人。你们愿意发展新的艺术形式,请便,比如叫做“普通话歌剧”,或者“二人脱口秀”什么的,都可以。我们不是否认一切创新,但是创新的前提是要符合该艺术形式的艺术规律和特点,这也就是为什么建国初期的新编京剧、新相声都还像那么回事儿——因为人家的编排者正经按照艺术规律和特点办事儿;而一旦偏离了艺术规律和特点,即相应的标准,它看起来就很奇怪,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在我们这个连馒头都可以订出国家标准的社会,给京剧和相声订国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郭德纲这个事儿

礼拜五白天,国内的晚上,办公室不那么忙,上网看看。北京时间凌晨时分,看到了何云伟在自己 Blog 上的声明,说和李菁退出德云社,当时就觉得,郭德纲占地、弟子打人、之后的种种言论,再加上这个退出,事儿要大了。

果然,这些天,铺天盖地的,主流媒体,草根群众,都在讨论这个事儿。在网络时代,一件事情如何从小变大,进而波及传统媒体,郭德纲这次是一个例子。当初德云社因为网络的宣传,使得渐渐广为人知,通过口碑营销方式,终于熬出了头,用何云伟的话说,“如日中天”了。而现在,郭德纲因为不当的言论,亦通过网络被无限放大。接着,网络上各种乱象也出来了,如谣传德云社被查封了,德云社的网站被黑了,等等,各家说各家的话,顺带夹杂自己政治观点的,无论挺郭的,还是倒郭的,也不忘在体制、文化、政府等各种方面挂脚一江,指责和评点一番。这种乱象,有着强烈的网络特性。

艺术是艺术,道德是道德,尽管郭德纲以前说的最多的是自己为“非著名相声演员”,但已是公众人物的他,就需要为自己不道德的言论及暴发户式的做派负责。早年郭德纲的出格言论也是不少,但是那会儿的网络没有这么普及,消息的传播没有这么快,而现在,一件也许在他看来和当初差不多等级的言论,受关注度却比以前要大多了。真是成也网络,败也网络。当然,正好撞到国家反低俗文化的枪口上,加之死不认错的态度,也是掀起这么大波澜的一个原因。

未曾学艺先学礼,甚是。言论自由是一回事儿,不道德耍无赖又是另一回事儿。这件事儿本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站出来,用正常的讲话方式把事情说清楚了,和解了;而做出一副我什么都不吝的态度,打着砸挂的幌子大放厥词,实属不该。现在不说话了,又做出被封杀的弱势样子,也挺没劲的。

“三弟近前听封号”

四爷的 Blog提到《斩黄袍》,“天赐国号地做保”的大段流水。

这段赵匡胤先把郑恩叫过来,唱的是:

三弟近前听封号:
你若是真心把孤保,
北平王位永在朝。

就这三句话,意味深长。

“三弟”,是赵匡胤这么叫的。赵太祖在演义里行二,上面有个大哥周世宗柴荣,下面就是这位郑恩郑子明。也是白红黑三色,犹如桃园结义一般,“亲如手足”。

别看“三弟”、“三弟”这么叫着,二句上却是“你若是真心把孤保”。手足弟兄,难道还有假的不成?没错儿,看看这位二爷赵匡胤在结义的大哥过世之后,怎样趁着孤儿寡母的政治形势,搞了个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你就能明白这样的手足弟兄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老二可以谋老大的江山,那保不齐老三就能再谋老二的,所以就算是手足弟兄,“若是真心”这样的假设条件也是必须的。

而即便如此,后来这位三弟还是在二哥“酒醉桃花宫”后给斩了,于是那个“北平王位永在朝”也成了虚话,到后来还得给弟妹许个“一朝一个北平王”的空头支票。白红黑的“桃园组合”是一种理想主义,不是随便仨人儿就能实现的。

结义兄弟如此,亲手足也没好到哪儿去。赵太祖后来病重,亲兄弟赵光义去病房探望,烛影摇红,宋史上最大疑案,就在这亲手足之间。

再看看现实中,徐、王退出德云社之后,郭德纲接受采访中对徐德亮一口一个“我亲兄弟”,而却又极尽冷嘲热讽之能。这“手足弟兄”,从古至今,大约就是这么一个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德行。

郭德刚(纲)给您拜年了?

每天要收到无数的垃圾邮件,而也会偶尔在垃圾中翻一些好玩儿的东西看看,各方面的都有,权当笑话看。今天在垃圾堆里发现了这么一封邮件

垃圾邮件
垃圾邮件

邮件的标题已经吸引小豆子去打开这个垃圾了——虽然有连续三个同样标题的邮件躺在那里,证明它们是垃圾。所以,名人效应在现在依然是很有用的广告手段。上面截图中来信人的邮箱和信中的链接都作了处理,防止给他们变相做广告。

信件的内容很平常,无疑是以当下最红的非著名相声演员的旗号为自己的网站宣传罢了。这件事显然不会与郭德纲有任何关系——你认为他会把自己的名字都写错吗?这只是一个利用名人扯大旗的又一个案例而已。

但你显然收不到有署名“于魁智”、“李胜素”这些京剧界名人的垃圾邮件,因为广告商知道,这些不可能吸引用户的目光。一个方面来说,这是京剧人的幸运,不被垃圾广告所糟蹋;而另一个方面反映出的是,国粹艺术的当红人物,其大众知名度,显然不如市井上的“非著名”。京剧与相声,政府扶植与草根,高下立判。

垃圾邮件,一个“很好”的市场风向标 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