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音乐剧

前几个周末,与小豆花看了两场音乐剧。周末过后没有太倒开功夫写点儿什么记录下来。日子越去越远,实在是需要挤点儿时间来记上一笔。

《Anything Goes》
《Anything Goes》

七月底先看的那一场《Anything Goes》,场面上很热烈,整个剧情也是轻松活泼,台词幽默,载歌载舞,舞台道具布景不断地转换,空间上一幕幕地转换于船舱的各个角落。开戏前,门口的告示写着今天的演出换的是B组的女一号,旁边儿一位老太太还扫兴地“噢”了一声。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反正是第一次看,A组或B组倒还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冲着某个角儿去的。整场演出效果还是很好的,无从比较,但单看表现,这位B组的女士完全就是角儿的份儿,唱功与舞功都很高,看不出是“备胎”。

说到老太太,观众席上的老年观众倒真是不少,白花花一片,大有国内戏园子的感觉。上座率倒是超高,亦或是老年社会的一种表现?不过这个戏是老少咸宜,完全适合各年龄段的人士观看,可见哪里都需要对年轻人的市场再抓得准一些,不能放任这么好的艺术形式被忽视。整场戏没有字幕,可即便有听不真的地方,也毫不影响对剧情发展的理解。

《Wizard of Oz》
《Wizard of Oz》

前两个星期看的《Wizard of Oz》(《绿野仙踪》——这戏知道中文叫什么了),场面上依然热烈,不仅是载歌载舞,而且这个舞台的声光电效果也高出前一出戏很多——毕竟这是一个有魔幻背景的故事,需要声光电来制造出童话的世界。稻草人与铁皮人的肢体动作都很逼真,尤其是铁皮人,关节僵硬的转动配合上金属的吱扭声,会让你觉得演员真是披了一身铁皮(据说其实是塑料泡沫)。

整台戏较原著来说,删去了各种旁支细节,主题明确,特别是去杀掉西方女巫那段儿,直奔主题,倒也干净利落。不过西方女巫的造型加做派倒是把我们前座的一位小宝给吓哭了,相信台下不少小朋友对于这位女巫都没有什么好感,就像我们小时候看《马兰花》里的老猫似的。和老猫一样,西方女巫也有一段戏是在观众席上演的,哇哈哈地狂笑,配合发射出来的各种火球,营造的效果很阴森。不过从成人的眼中来看,女巫的造型还不算那么恐怖了,倒是她手下那群会飞的猴子,长得可真够难看的,而且真会呲呀呀地满台飞。

不知道前面的小宝是不是唯一一位被吓哭的小观众,不过当天台下的小观众倒真是不少。剧场也很会做生意,开演前就在门口卖一些如文化衫、红宝石鞋等相关产品。散场后的买卖明显好于开场前,可能小朋友看了戏后才知道这些“道具”所代表的含义吧。

差点儿忘了说了,这台戏的一个亮点是真狗上台,桃乐丝的那条叫托托的狗是由三条小狗分饰的(这是介绍上说的,真在台上可看不出哪条是哪条来)。要说狗真是人类的忠实朋友,在这台戏里非常听话,每次都是直线跑步到目的地,并且栓在台上的时候从来不抢戏,安静地坐在一旁。舞台调度也是很用心,凡是台上会出现大动静的场面前,都会用各种方式把狗给先请下台,防止在台上受到惊吓。不过,这真狗上台好玩儿归好玩儿,我们还是要在这儿鄙视一下去年牵着汗血宝马上台的“新京剧”。

总体来说,音乐剧是一个很接地气的艺术形式,也没有歌剧那样高端,其实与我国的戏曲艺术很像,有做有舞,唱念兼备。因此,与其管京剧叫 Peking Opera,倒不如叫 Peking Musical 更恰当一些。

歌剧《凤仪亭》

星期五在班儿上,看着各种网络上的消息,突然就看到了那条李阳鸣去世的信儿,一下子不敢相信。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各种转发越来越多,各路可靠的来源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于是也转了一下,表达对这位年仅三十七岁的年轻京剧人的哀悼。黄梅未落青梅落,世事无常。

上面这段本来是与这篇小文无关的,只是上午看到的这条消息,让人一天都觉得挺不是滋味的。及至晚上将要去看早先订好的这场演出,所抱持的观赏心境已经不是简单地买张票去“恶心”一下自己那样了,至少要严肃了些。

与这场《凤仪亭》倒还挺有“缘”的。去年儿童节与小豆花在纽约的时候,在林肯中心就看到了其将在当地演出的宣传海报,没曾想一年后又会来多伦多演出。都追到家门口了,得去看一眼吧。即便是要批判这种土洋合体的怪物,也得先看了再说,就算我们这种戏迷都会被诬称是“扑上去撕咬”的“遗老”,那也得先找到下嘴的地方吧。

2012年在纽约林肯中心看到的海报
2012年在纽约林肯中心看到的海报

演出前主创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座谈会,与观众交流一下心得并作问答。有人问:你们打算把这台戏拿到中国去演吗?主创说,这是他们的一个目标,但是并不是很容易做到的。并非因为一些已名存实亡的共产主义条条框框,而恰是因为现在中国一切都只是讲究金钱资本至上,一台戏能不能上演,取决于它能吸进来多少票子。主创们觉得,如果这次演出和去年在纽约那次一样获得轰动和较好的收益,那他们就可以和中国方面去谈,可以去宣传说这是一出在国外大受欢迎的歌剧;而中国的园子和观众,在主创的眼中,都是很吃这一套的。这个答复自然有其偏激的地方,但所透出来的国内文化圈里的盲目追捧,也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哀的现实。唉,这是自上午看到李阳鸣去世的那条消息后,同一天里又一件不悦的事儿。尤其是回想起,像李阳鸣这样狠下苦工继承传统的好青年,竟是天不佑善;而一群伪文化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拿着国家的钱来追捧一些所谓的先进高级的伪文化节目,而不屑于自己的传统艺术,真个是“风雪破屋瓦断苍天弄险”!

座谈会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随后大家离席够奔楼下的剧场,准备看戏。

戏一开始,沈铁梅的貂蝉在台上有一段十分钟的哑剧,全靠音乐烘托来表现内容。不过所要表现的是什么呢?不太懂,大致描述一下吧。

沈铁梅未出场前,台上摆了俩小个儿的兵马俑。这让人想到那年去看的歌剧《尼克松在中国》,场上也有兵马俑的道具。莫非只要一表现中国,就得弄俩兵马俑在台上吗?这是老外理解的中国,还是主创理解的老外理解的中国?沈铁梅随后盛装出场——其实到现在也不太理解,这戏为什么要让貂蝉西式打扮,而吕布却是传统戏曲服饰?貂蝉自我打扮了一番,随后拿起俩兵马俑来,像执鼓槌那样两下一撞。这个场景据后来散场后小豆花说,应该是要表现貂蝉把这俩男人玩于鼓掌之中,以至让他们为其相争。很有道理。不过小豆子当时大约是被场面上配合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对这个表演除了这响动外,并无什么深刻的见解。

接着貂蝉跑到二道幕后(二道幕是一个可投影的透明幕布),开始了各种看似失心疯的表演。布景与二道幕上也不时飞出各种英文字母与汉字,让人想起那种用牛奶冲泡的字母型早餐麦片。最终貂蝉如科学怪人般弄出了一个吕布,吕布也如被从实验室里拖出来的机器人似的,端坐在椅子上,依靠地板上的索道挪移到了舞台上。这么亮相真是不太好,毫无美感可言。往后吕布还会如人偶一样持戟站在索道上被从台的一侧拉到另一侧,而在这漫长的拖拽过程中,吕布始终得一动不动,也真是够难为江其虎的了,以至于小豆子都险些以为江其虎在这出戏中只是一个大号的人偶,并无台词。哪里是汉天子如木偶,这吕温侯也如是啊!

等到沈铁梅开口唱那段“汉室王业”的时候,立时感到耳边一亮。这出戏最大的优点就是演员都用肉嗓子,没有小蜜蜂——真是好听啊!下面的交响乐也没有搅和,基本上就是每句末起一个打板儿的作用。后面另一段“频频思来频频想”也是同样的效果。头一次听川剧高腔的唱儿,感觉非常好。

不过到江其虎的吕布开口的时候,不光是交响乐在那里搅和了,二道幕和布景上也开始不断地飘字幕,而且大约是为了表达吕布气冲斗牛的意境,那些字也都冲跳起来,看得人眼花缭乱,听得人心烦意燥——主创的目的达到了?总之后面这些唱的效果很不好,尽管唱的是小豆子更为熟悉的京剧。

最后吕布被激怒后跑下去,后面传来一声惨叫,从大幕打出的影子来看,吕布一戟把董卓给戳死了。这还没完,大幕升起,只见一张大白纸前,董卓背对着观众,两手沾满血迹(番茄酱?)趴在纸上,被地心引力拖倒在地,纸上留下了两道血痕。而这位倒霉的董卓穿戴全无太师的气势,倒像个穿着睡衣的阔家少爷,岁数看着比吕布还小。那位说了,人家背对着你还能看出年纪来呀?啊,可说呢,这位董卓最后还出来谢幕了呢,而且为了谢幕还描了眉擦了粉儿。真替这位演员不值,这场明明可以用个人偶的嘛。

这台神奇的戏,能够回忆起来的亮点差不多就这些吧。隔了几天,加上前两天又在出差的路上,记忆有误的地方,若日后发现再行更正。总的来说,肉嗓子唱的川剧非常好听,加上本来也对这种乱炖式的戏没有抱任何幻想,期待值并不高,反倒觉得还有可取之处,有好听的地方。

不过,若是把貂蝉也按传统戏的服饰扮起来,不是会更好?或者干脆就来个京川两下锅的《凤仪亭》,把交响乐抛开,不是会更好?

宋院长讲座的小结

中国国家京剧院宋官林院长8月24日晚在多伦多艺术中心所做的《走近京剧——感受东方艺术之美》讲座语录,经过两天分阶段的听写,已经整理完毕并分批发到了豆瓣广播和新浪微博。趁这个机会说点儿与这个相关的话,并把整理好的全部语录一并发到这里,立此存照。

整理并发文的第一天,有朋友留言问了一些问题,比如是不是写讲座稿的人不懂戏把院长坑了?当时为了方便集中回应,写了如下文字:

宋官林院长这次讲座,从现场看,应该是有个提纲,大约和台上打的幻灯片内容差不多,框架而已。其他大部分都是临场发挥讲的。所以有时候即便是忘了词儿,都无法看下面的稿子,只能自己编词儿了……当然,院长脱稿的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

当天活动的新闻配图——剧场不让照相
当天活动的新闻配图——剧场不让照相

宋院长那些雷人的话语,是临场发挥或者忘词儿之后编出来的东西。当然,不排除有前言不搭后语导致上下两句连起来很奇怪的可能(比如1790年清末那一条)。可无论如何,宋院长临场发挥出来的词儿错漏之多,恰恰反映了他对于京剧基础知识乃至常识的不熟悉、不了解,或者熟悉、了解得不透彻。很多时候,如果我们对一个事情一无所知,很可能是直接回避掉;而正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时候,最容易言多语失,反而露怯。宋院长正是这种情况,因此他能顺着给好的框架提纲发挥出一些东西来,比如把生行分出老生、小生等等,但是再往深了说,就进入了生疏的领域,开始胡说,把小生粗鲁地定性为“未婚的男人”。

这是比较可怕的地方,这次把语录整理出来晒到网上的一个目的也是让大家看看这个可怕之处。作为国家级京剧院的院长,对于所在领域的认知如此之浅,也就难怪京剧会是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宋院长在讲座时还提到了中京院的首任院长梅兰芳先生,不知道宋院长会否抚今追昔,感叹一代不如一代?

宋院长在讲座期间向观众前后分别问了三个问题:“第一,1790年的时候为了给乾隆祝寿,北京发生了什么事情促成了日后京剧的形成(四大徽班进京)?第二,京剧四大名旦是谁(梅、尚、程、荀)?第三,京剧的四功五法是什么(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应该说这三个问题属于京剧最最基本的常识了,但宋院长每每从一群举手抢答的人群里选出一位观众作答之后,都要感叹大家的京剧知识是如何如何厉害。可能,把海外华人的水平估量得过低,是宋院长此次不打草稿就胡嘞嘞的原因?可没了白纸黑字的草稿,倒把宋院长的真水平给显出来了。

讲座结束的时候,宋院长说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但是台上台下的互动仅限于上面提到的三次问答,宋院长根本没有向台下询问有任何意见否。请批评指正的话音刚落,鞠了一躬,接着就又回到讲台开始主持下面的节目。既然高高在上而没有打算向观众下问,那还说什么漂亮话,不如直接说“如果有讲的不对的地方请谅解”来得更实在。

把宋院长的语录整理出来,让更多的人直观地了解到现在为数不多的被体制养着的京剧院团的领导是怎么一个状态和水平,也算参加这次讲座的一个意外收获吧。顺带着,给大家带来一些欢笑。其实,欢笑伴随着的无疑是苦笑。我等戏迷,也恰如《三堂会审》里潘必正说的那样,黄连树下抚瑶琴——苦中取乐罢了。

这场活动之后,小豆子对小豆花说:“这票真贵啊!”这自然是拿讲座的质量、演出的比重与票价做比较得出的结论。当然,如果宋院长有机会看到以上和以下这些,并知耻而后勇,努力提高自己并把本职工作做好,那这就是件回本儿的买卖了。

#宋院长多伦多讲座雷语#

  1. “今天晚上这样一种形式,是在我们中国国家京剧院五十六年历史上的第一次。”豆按:身为1955年1月成立的京剧院的院长,在2012年8月讲出上面这样的言论,只能说明,宋院长拿着的还是2011年时候的稿子。
  2. “京剧,不仅是属于中国,属于中华民族的,它也是世界文化大家庭中的一朵艳丽的奇Ba。”豆按:奇Pa吧?
  3. “到了元代,就出现了中国戏曲——元曲、元杂剧:《西厢记》、《桃花扇》、《赵氏孤儿》等等。”豆按:清朝的孔尚任穿越了……
  4. “中国京剧的形成,京剧艺术的形成,是在1790年的时候。1790年的时候呢,因为实际上中国到清末是最腐朽的。”豆按:乾隆之后就是宣统了吧?
  5. “(徽班的艺人)博采众长,昆曲好的东西,秦腔好的东西,京戏……京调……就是当时曲剧,各种曲调都在北京出现了……”豆按:宋院长是想说建国后出现的北京曲剧已经在清朝被徽班艺人借鉴了么?
  6. “它为什么叫‘京剧’呢?因为当时它是都城是首都,它所以说是首都出的戏,它就是称为‘国剧’。要是北京的地方戏的话,它应该用北京的京韵大鼓的腔调。”豆按:这是什么带穿越的因果关系?
  7. “那么它念白,中州韵,湖广韵,跟北京没什么关系。北京只是吸收了一种,就是生旦净丑,丑行念白,它是北京的方言。”豆按:所有念京白的非丑行和念韵白的丑行都哭了……
  8. “京剧经过了在1840年的时候,开始形成了基本的形态。1790年四大徽班进京,成为京剧形成的一个……经典。1840年它的基本形态开始形成。但是1840年的时候中国发生了鸦片战争。但是京剧艺人为了这门艺术,仍然不断地艰辛拔萃……”豆按:没听明白。
  9. “京剧演员改行,不再从事了,我去做别的。比如我去唱歌,刘欢、屠洪刚;当话剧演员,目前最走红的,徐帆;当影视明星,袁泉,等等等等。”豆按:刘欢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10. “说京剧演员改行去从事话剧、音乐、影视,都有成功的先例。有成为名家的,成为明星的……到目前我没发现有一个舞蹈演员、芭蕾舞演员、歌剧演员、话剧演员改行做京剧。京剧演员的难度非常大,基本上都是八岁九岁开始训练,压腿弯腰翻跟头。”豆按:下海的票友呢?
  11. “打击乐由司鼓、大锣、铙钹、小锣四件乐器组成,其中最主要的是司鼓。司鼓,是我们京剧乐队当中的指挥。不仅是京剧乐队的指挥,也是京剧演员的指挥……现在邀请我们大陆最杰出的司鼓演奏家李金平跟大家见面。”豆按:院长没搞清楚“司鼓”和“板鼓”的区别。
  12. “这次我来美加之前,带我们另外一个团到了德国汉堡。因为德国汉堡是著名的戏剧家莱辛的故乡。我们去演了一个完整的大戏《逼上梁山》。”豆按:当时听讲座时很好奇,中京院竟然拿着延安时期的改良戏跑到德国去演。回来看报道,敢情演的是《野猪林》嘛。这是两出戏!
  13. “京剧呢,它的念白有韵白,一个在京剧舞台上有地位有身份有文化的人常常念韵白;小人物念京白。”豆按:九千岁,您和同样是有地位有身份有文化的宋院长都可以念韵白了。
  14. “《拾玉镯》这个戏表演了一个年轻的少女叫孙月娇、孙玉娇,在一天她的父母都外出了,她一个人在家。”豆按:院长把玉姣说成月娇大约是嘴里绊到了,可孙玉娇不是“不幸爹爹亡故”了么?莫非亡故的是玉娇的爹爹,和“孙寡妇”出去的是玉娇的父亲?
  15. “(《拾玉镯》喂鸡、刺绣的)整个这个过程,都通过我们京剧的‘手眼身法步’来表演。既是对生活的再现,又是对生活的表现,同时又是用京剧的、中国的、艺术的方式来表现这一过程。”豆按:这个说法儿太抽象了,我们还是看唐禾香的表演吧。
  16. “京剧讲生旦净丑。生,京剧舞台上的男人:老年男人,老生,或者说中老年男人,老生;未婚的男人,小生;武将,武生。”豆按:好新颖的分类方法,只怕小乔、白娘子、穆桂英、樊梨花等等一帮女士都不会同意宋院长这种说法。
  17. “旦,京剧舞台上的女人:有修养的,或者结过婚的女人,青衣;没结婚的少女,花旦。”豆按:院长很喜欢用婚姻来做分类。
  18. “净行。以演唱为主的,铜锤花脸;带武的,以武见长的,武花脸。净行。”豆按:架子花哪儿去了?另外,“带武的”这说法真专业!
  19. “所以我们中国的剧目浩如烟海。我们常讲,‘唐三千,宋八百,演不尽的……元明清’。”豆按:至少宋院长的历史大时间轴没搞错。
  20. “我们怕外国朋友听不懂。我们常常去演一些《三岔口》这样不说话的戏,选择一些像《打渔杀家》这样的演唱很少这样的戏。”豆按:莫非在外国演出的《打渔杀家》是教师爷唱主角不成?
  21. “《红灯记》是我们院的老艺术家留下的一笔宝贵的艺术财富。这个戏现在目前在大陆仍然有非常旺盛的生命力,每年有几场演出。现在已经推出第三代的红灯人。第一代钱浩梁、刘长瑜、高玉倩。”豆按:“红灯人”?还霸天虎呢!再者,钱浩梁是第一代,置李少春于何地?

《走近京剧》观后感

上周五和小豆花参加了中国京剧院在多伦多举行的名为《走近京剧——感受东方艺术之美》的活动。活动结束乘地铁回到家里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当时对这场活动的感觉不是甚好,在微博上先发了下面的话:

刚参加完中京院“走近京剧”活动,拖得太长。前面的讲座宋院长一脱稿就会走样,不是词儿不熟,就是车轱辘话。讲座的“雷语”太多了,回头对着录音整理出语录来,堪比韩乔生老师了。先写个记得的:“京剧剧目很多,唐三千,宋八百,演不完的(短暂冷场)元明清”。暂到这儿,先洗洗睡了。

一个周末过去了,对于这场活动仍然是“意难平”的心境。期间小豆花写了一篇感受,对于其中有相同看法的部分就不再特别重复描述了。单就这场活动的组织安排和宋院长的讲座说些话。咱们以记录现场看到的听到的为主,发表个人看法为辅。希望通过这些描述,最大程度还原当时的情景,至于是非,见仁见智吧。

《走近京剧》活动海报
《走近京剧》活动海报

这场活动的安排头重脚轻。开始有二十分钟是两国主办方、协办方等等一帮领导们讲话。坐在下面的观众显然受不了这种车轮战法,当某位领导的讲话看不到有收尾的意思时,观众便报以雷鸣般的掌声,鼓励领导们主动走下讲台。这种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但后继的领导依然不明就里,按照原先准备的发言稿发言,然后也在掌声中走下。

接着,宋官林院长出场了。宋院长的讲座很长,真的是很长。按照说明书和宋院长开场白的介绍,这场活动上半场应该是讲座辅以演员的现场演示,下半场是演唱。结果现场演示部分都很短,让人意犹未尽,而所谓的下半场,因为前面被抻得太久了,不得不压缩篇幅,每个人的表演都很短。以张建国为例,上半场已经穿上了《四进士》里宋士杰的行套,结果到后面反倒没有演这段儿,直接换上西服来唱了其他唱段。另外几位演员也是如此。顺便说一下,中京院这次来了一老生、两旦角儿、一丑儿,院里面花脸人才的缺失可见一斑,难怪每次大的演出都得借调孟广禄或者杨赤。再顺便说一下,演出说明书上介绍吕昆山是“醜角”。不会用繁体字的话,别用或者问问人再写好吗?当然,这个说明书疑似是本地接待方印的,可能与中京院无关,但至少说明了接待方的水平。

其实接待方的水平之低,在宋院长的开场白里就体现出来了。他说:“我来到多伦多两天,很多我们的同胞……都跟我们说:宋院长,一定给大家安排唱现代京剧,我们是听着现代京剧长大的。”此言一出,底下便议论纷纷。果然,在后面的表演环节,原节目单上的《穆桂英挂帅》、《霸王别姬》、《四进士》等等都没了,替换上来的有《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

至于讲座本身,内容上毫无新意,特别是前面历史背景和一些理论的东西,无论是对初次接触京剧的朋友,还是对老戏迷,都没有什么用处。试想,初次看戏的人,会因为京剧是如何屹立于世界艺术之林而更加对这门艺术感兴趣么?况且这种蜻蜓点水似的理论,不但听的人不太明白,讲的人自己也绕糊涂了。比如很明显,宋院长对于布莱希特表演体系,三言两语,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说这种讲座没有让人学到任何知识,那也是不太客观的。比如,小豆子通过宋院长两个小时的讲话,清晰地看明白了为什么现在京剧越搞越糟糕,形象地见识到了一个外行领导内行的艺术圈子。这次北美之行,多伦多是中京院的第三站,但是我们看到宋院长讲述那些京剧基本知识的时候,仍然是磕磕绊绊,完全不是烂熟于心的状态。倒是演员们做行当特色演示的时候,一个个连说带演,风趣形象,高下立判。回家后发的那条广播微博,显示的正是宋院长这两个钟头水平的一个缩影。稍后小豆子会根据现场录音整理出宋院长的精彩雷语,与大家分享。

对那天活动另一个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快结束的时候,张建国唱罢了《甘露寺》的“劝千岁”和《大漠苏武》的“不堪回首往事谈”,后排的观众们高呼返场“白帝城”。张团长显然不能逾越在场的宋院长擅自做主,而宋院长则显然没有意思去聆听台下的诉求,仍然按部就班地宣布,张建国返场与吕昆山和当地的戏迷合唱《智斗》。这种不会临场应变的做法,实在简单死板。

说到了《大漠苏武》,也是拜这次活动所赐,能够听一下最新的新编戏唱段。这要不是宋院长一个劲儿地推荐强调这是他们院去年创排的获奖剧目,这辈子还真可能不会听一口呢。既然辞不掉这种买一个搭一个的货,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听听看吧。唱腔倒还真没什么怪的,就是这词儿编的太差劲了,基本平仄都不讲,也难为张团怎么唱下来的。另外词儿也没看出来有多高明,最后仍然是无限拔高,恍惚间感觉苏武已经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了……

最后附上小豆花之前的观后感,同样的心情,不同的角度,记录这场特别的活动。

小豆花的观后感
小豆花的观后感

《尼克松在中国》

两周多以前,和豆妈与小豆花一起去看了一场洋戏——歌剧《尼克松在中国》。因为此后一直在外,现在才有空把这篇给补上。就是时间隔得久了点儿,有些记得不甚清楚了,也比较散,算“散文”吧。

据介绍,这出歌剧是近几十年来少有的经典,时常被搬演,地位和水平上有点儿京剧里《曹操与杨修》的意思,算是“20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歌剧作品之一”。

可能因为是这次巡演的最后一场,剧场满坑满谷。还好我们的座位在一层,离舞台虽然有点儿远,但是考虑到性价比,不错了。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座位前上方正好是二楼的地板,正挡住了舞台上方的字幕显示屏,整出戏下来,除了少数唱词能听得懂之外,其余都要通过演员的表演来理解。

这样倒也好,既然艺术是相通的,在不懂语言的情况下,通过观看演员的表演和音乐的气氛来了解另一个文化和艺术形式演绎的故事,也很有意思——有点儿我们宣传的京剧可以拿给外国人看一样。只不过,给外国人看的戏大部分都是武戏,一通打后就收场了,你没见谁拿整本的《龙凤阁》去专门演给外国人的。而作为歌剧,演员无时无刻不在演唱,这么一出“唱做并重”的大戏,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居然也理解了很多。这个自然证明了艺术相通性,同时显出了所谓“旅游京剧”的不必要——不要低估了大家的理解水平。

值得一提的是演周总理的演员,是我朝男中音袁晨野。可以看出在人物的刻画上下了很大功夫,神似总理,包括很多细节上,加上男中音的表现,绝妙。

相比之下,毛主席的形象在洋人的描述下就有些垂垂老矣得夸张,需要几个人搀着不说,经常还要用到痰盂。而女高音的江青同志异常激昂,倒是符合人物,全剧中唯一的一句白口“让这些混帐看看应该怎么算跳舞!”也是出自她的口中。

对于歌剧,纯属外行,不过这场外行看过来的热闹,倒是着实好看。

这个戏以后应该还会细细来说,因为小豆子与小豆花早已准备把这个戏按照京剧的程式来翻译成京剧版,为此在一年多前还买了演出的 DVD。虽然现在预告一下,但是多咱能出活儿,这可说不好了…… 表情

现在想起老戏迷了

今天看到一条很可笑的新闻。大致是说在长安大戏院演出《沙家浜》的时候,《智斗》一场有抽烟的情节,台上演员真的点烟抽,把坐在前排的观众熏得够呛。对此,北京京剧院给出了如下解释:

“戏里都是真的抽烟,这是剧目的一个环节。”昨天,北京京剧院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从有这出戏以来,演员现场就一直抽真烟,可以说是一个传统了,一代代演员就是这么演下来的,老戏迷都清楚这点。”“毕竟不是新编戏,因此所有演出环节都保留着最初的样子。”该负责人说,在一些戏院演出时,剧团还会安排特别的防护措施,以防舞台上明火出事,但抽真烟这个传统一直保留着,演员在后台等处反而并不抽烟,老戏迷们也早就习惯这点。“现在道具也不是不能改,但还是要先征求老戏迷们的意见。”

之前还真不知道每次舞台上演《沙家浜》的时候都点真烟,可即便是,这事儿也不能就推给老戏迷,说得跟天大的难题似的。本来嘛,一根烟,真与假,对于演出的质量和效果没有任何影响,可北京京剧院却拿着“老戏迷”当挡箭牌。由此也可知我朝公共场所禁烟为什么失利了——他们总能找出五花八门的理由来。

更搞笑的是,那么多传统老戏已经被改来改去多少回了,舞台上没规矩的地方多了。可到了一个烟卷儿上,演出团体倒又拿出“传统”啦、“一代代”啦这样的说辞。难道之前北京京剧院所有老戏上的改动都去征询老戏迷的意见了吗?

请北京京剧院赶紧组织公众听证会,就是否在《沙家浜》中不点真烟去征询意见。如果只对报纸说说而不做,那“老戏迷”岂不是枉担了这“贻误全面禁烟”的罪名和“冥顽不化”的声名?

从传统戏的随便动到样板戏的不敢动,也能看出还是政治的力量坚不可摧啊。

新年的舞台

看了一下长安大戏院新年三天的京剧演出剧目,和往年一样,没完没了的那么几出戏:一号,《龙凤呈祥》;二号,《大探二》;三号,《锁麟囊》。

大约是京剧院团自己也不好意思年年老这么玩儿了,于是今年给自己找了一个辙,编出了下面这段话

《龙凤呈祥》年年唱,就看阵容怎么样。为此,新年元旦的晚上,长安大戏院汇集京、津、沪三地的京剧名家,组成全国第一阵容,演出戏迷最喜爱的经典剧目《龙凤呈祥》。

一个月后的兔年新春,头三天的戏码是这样的:初一,《龙凤呈祥》;初二,《四郎探母》;初三,《锁麟囊》。贫吧。

就那么几出戏,翻来覆去地演,不仅仅是絮叨可厌的“贫”了,更是缺少东西的“贫”。

现在的剧团,不想着如何利用新年和春节的演出季多复排一些应节戏,反而一面抱着那么几出所谓的吉祥大戏或唱功大戏不厌其烦地演,一面还创造一些新“俗语”,像什么“《龙凤呈祥》年年唱,就看阵容怎么样”、“要想听,《二进宫》”。且不说这种说法是否真在民间或戏迷中流传,即便是再好的戏,隔三差五地重复上演,多没劲呢。今天传统戏的舞台,犹如十年浩劫中的京剧舞台,就那么几出戏来回演了。当然,今天现代戏的舞台也好不到哪儿去,来回来去的,也还是那十年里的剧目。不是说翻来覆去演的那些不是好玩意儿,可东西再好看,烤鸭子再好吃,每天吃也是受不了的。

比如你搜一下所谓“全国第一票房老生”于魁智近年的演出戏码,你就会发现,除去每年的新编戏外,主要传统戏基本上就是摽着李胜素一起演《四郎探母》、《红鬃烈马》。好在全国地盘儿大,国家京剧院每年到几个新地方转悠转悠,演两晚上大戏,再来一晚上折子戏专场,再来一晚上红色经典,再来一晚上演唱会,一礼拜,齐活了,父老乡亲咱们再见不见两说着了——程咬金的三斧子,砍完了就撤。

其实呢,责任也不全在演员。看一些访谈也好,演员自己的 Blog 也好,透露出来的是希望多演一些不常演的剧目。这种想法很正常。谁愿意终日里像机器那样就三出戏来回折腾?

所以眼下舞台上这种“贫”的现象很有意思:演员一方并不真想混吃等死,有进取心和责任感的依然希望能多演戏,演多戏;而观众一方也是对整年同样几出剧目产生了审美疲劳。供需市场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你却很少看到老戏的发掘,节日的舞台上依然是走马灯似的《龙凤呈祥》、《四郎探母》、《红鬃烈马》、《锁麟囊》。这种完全不符合市场规律的现象,显然不是真正的市场所产生的,也只有“中国特色”的体制才造得出来。

洋眼看戏:演出时间

戏迷知音在今天(国内昨天)的网志中提到:“今天是个好日子啊,06年6月6日,好吉祥顺利的日子,希望大家的事业也是六六大顺,亨通发达。”

很好的祝福,小豆子借花献佛,转给大伙儿。

这是一个很有趣儿的话题,昨天晚间新闻的时候看到,有的准妈妈因为今天是6月6日,所以准备推迟生产日期。在国人看来是六六大顺的日子,在洋人眼中,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数字组合

这就是文化上的差异。

同时让小豆子想到的就是去年这个时候上的那门中国舞台艺术的课。当时有一场多市票友组织的京剧演出,Lovrick 教授推荐大家去看,在把演出时间和地点抄在黑板上的时候,教授发现了一个问题:演出于下午1点15分开始。教授说:很奇怪的时间啊,为什么不是1点,或者1点半?而是1点15分呢(不整)?

当时小豆子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但是经过近一年的琐记整理,尤其是接触了很多诸如演出节目单这样的资料后,小豆子也渐渐发现,国内的演出,夜场经常是7点15分开场,大大多于整点或整点半开场的情况。

泛泛地解释,这也应该归到“文化上的差异”来。但是,究竟为什么呢?几点15分开场有什么说道或者好处吗?高人指教。

洋眼看戏:看戏

今天《环球邮报》头版照片:在等待布什演讲的军官学校学生们。

Battle weary: Cadets await word from Bush on Iraq pullout
Battle weary: Cadets await word from Bush on Iraq pullout

常有人抱怨京剧的节奏“慢”,说会让人看了犯困。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国内兴起了一种“旅游京剧”,专门演给去中国的洋人,演的无非是《盗仙草》、《虹桥增珠》这样的戏,演得如杂耍一般,且全场几乎没话白,更别说唱了。老外看个热闹,以防上面那种景象出现。

但是,给老外看文戏,就会困倒一片吗?于是,有敢吃螃蟹者,不辞辛劳,把整本大戏翻译成洋文,供洋人在看戏时一并阅读。那不是在看戏了,那是跑到戏院看大屏幕小说去了。更有像孙毓敏这样好折腾者,干脆直接用洋文唱

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小豆子在国外看过两场戏,恰有一场就是《龙凤呈祥》这样的整本大戏,到场的洋人占相当比例。字幕打得非常有创意:在唱的时候,字幕中的英文部分是从中文翻译过来的,而当念白及表演的时候,字幕只简单的以一句话的方式概括演员现在在台上所表现的情节,例如:“刘备与郡主坐下聊天”、“周瑜升帐定计困住刘备”等等,赵云起霸的时候用的是“赵云展示他的武功”。这样简短的字幕,不会妨碍观众欣赏演出,同时又让他们了解了剧情发展。

文化上的交流,不是简单的一对一的翻译就能解决的,更重要的是一种原汁原味的气氛。一字不漏地翻译和用洋文演唱,恰恰破坏了这种气氛。是的,洋人不见得在每个包袱处都会笑,但是当他们身边的中国人都笑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文化气氛,而不是在忙于阅读那翻译过来的台词。也许你不会相信,“洋眼看戏”里的主人公 Lovrick 教授,曾经把翻译好的相声段子(《关公战秦琼》)给不懂中文的人看了一遍,之后再播放侯宝林的这段录像,侯先生丰富的动作和表情,加上台下不时传来的笑声,同样感染了这些不懂中文的观众。

洋人看戏,看的就是中国的文化。也许他们头一次没有搞明白,但随着次数的增加,对中国文化了解的加深,也会看出一些门道来,而不是停留在“看热闹”上。而我们国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谁是第一次看戏就把《龙凤呈祥》全搞明白了呢?

永远不要为了适应洋人(或者以什么与国际接轨、走出国门的理由)去改变京剧及其他传统艺术形式,他们会适应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