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传》的加减法

前一阵子整理《风尘三侠》的本子,里面的词句雅得很,一些定场诗和引子都很不错,也做了摘抄。后来一查,原来里面的词句很多都是直接搬自《红拂记》传奇,这也就难怪了,雅得不太像乱弹。

于是想起来《红拂传》这出戏,翻出了多年前买的王吟秋和赵世璞的DVD来看。这一版从中段开始,没有红拂夜奔的内容。

吴小如先生在《吴小如讲杜诗》一书中曾经提过他八十年代看王吟秋的演出,最后一场李靖、红拂与虬髯公饯别,红拂南梆子唱罢舞剑,舞剑之后应有最后一句“此一去再相逢不知何年”,那场王吟秋舞罢就没有唱。吴先生后来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王吟秋,王吟秋之后补录了那句。但是显然王先生后来再演也还会省掉这句,这版九十年代的录像即是明证。大约随着年龄的增长,舞剑之后需要喘息,无法平静地把最后一句唱完,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只不过就没有做到真正的“豹尾”。关于这段的原委,摘抄一下吴先生的文字:

我是戏迷,戏的结尾不容易结好,我看过程砚秋的《红拂传》好多次,程演《红拂传》有个条件,必须是侯喜瑞唱虬髯公。20世纪50年代初,程在天津唱,正赶上侯喜瑞在,我一看马上去搞票,要看这出戏。我主要想看侯喜瑞,程当然也好。程当年拿这戏与梅兰芳的《霸王别姬》较劲,《霸王别姬》是1921年开始排演,1922年正式演出,靠舞剑叫座。程此戏,红拂与虬髯公分手时也舞剑,《别姬》唱二六,这个唱南梆子。我看过好几次,舞完剑戏就完了,这一次我坐得很近,舞完再唱一句。插一句,梅兰芳晚年演《霸王别姬》,舞完最后一句不唱了,那一句是“宽心且把宝帐坐”,再下一句“待听军情报如何”唱不唱无所谓,晚年就不唱了,这一句省略了没关系,不影响剧情。可是程《红拂传》的最后一句是“此一去再相逢不知何年”,这句不能省。最后唱这一句,我哭了,真是感动。剧情是一个饮酒的欢娱场面,舞剑助兴,舞完了,就是这一句,红拂内心的话说出来了。这不就是杜诗的“世事两茫茫”吗?这是50年代初的事,1958年初程先生故去。到了80年代,程的徒弟王吟秋也唱《红拂传》,他给我送了一张票,在民族文化宫,舞剑之后,王也把最后一句省了,我觉得很遗憾。他没有体会那一句真正的分量。第二天一早他来看我,征求意见,我就把自己的感受跟他说了,我说最后一句不能省,要唱出最深的感情。王很虚心,后来他在中央电视台录像,把这一句补上了。过去人讲做文章要“凤头”、“猪肚”、“豹尾”,这个“豹尾”很重要,杜甫“明日”两句,就是“豹尾”。这两句思想感情,与程砚秋的戏最后一句一样,越琢磨越深。

这是看录像时见到的“减法”。另外,在剧中,徐洪客和李世民对弈,试看李世民之手段,一旁虬髯公和李靖观棋。这里赵世璞搞了个“加法”,添了一段莫名的二六,其中有“双车直入夺魁首,骏马奔驰炮当头”之语。固然戏里面没有具体交代下的是什么棋,但是从上下文来看,两位国手显然下的是围棋,因为只有在围棋里,高手不必等到终局便可判定这里面的势,看出棋力孰弱孰强。加之下围棋比下象棋更要求人的全局观,也更雅致,符合李世民的“人设”。试想李世民和徐洪客俩人在那儿轮番“当头炮”、“把马跳”、“拱卒”、“将军”,弄得就像街边树下穿背心的大爷似的,烟火气倒也十足,可就没了世外高人的仙气儿。此处李靖只要像剧本里那样静观棋盘上风云变幻,转眼徐洪客推枰认负即可,不需要来这么一段多馀的唱。

这个录像所见的一加一减,都造成了对塑造人物和烘托氛围的破坏,实应该再多推敲推敲。当然,这种小处的改动相比现在的新编造魔,破坏性已经算是微乎其微了。

戏考剧本录入二十周年

2000年的12月27日,小豆子开始抱着《戏考大全》在键盘上敲打起来,三个月之后的2001年3月,在亿唐网上搞了个小网站,也就是还没有正规域名的“中国京剧戏考”网站。所以虽然是要到明年3月才是网站的二十周年创建纪念日,但是12月27日,是网站开始的开始,奠基的奠基。一晃二十年了。

总要搞点儿有意义的事儿来纪念一下吧。最好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像二十年前那样,自己打一些剧本出来。近些年虽然也偶尔会自己打个本子,但是重心已经转移到整理诸同好帮助录入的本子上,自打数量远不似初期。正好小豆花今年初(疫情前)在图书馆挖到了本小印量的书,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对于这种流传不广的书,数字化应该是最好的传播方式了,而正好也满足了自己敲打出一批剧本的初衷。

1992年,台湾的音韵学家李炳莘建议钱培荣出版余派标准戏词,并请将孟小冬当年为钱氏说戏录音一并出版,“以为后学准绳”。于是钱培荣献出其手抄十二出余派戏词,由李炳莘撰写余叔岩、孟小冬、钱培荣三代小传,定名《余派戏词钱氏辑粹》。出版后未对外发行,只典藏在世界各大图书馆内,分赠于余派同好间,内地则极少流传。到了1995年,籍天津召开首届中国京剧艺术节之际,海内外的余派名家决定再版发行该书,由李炳莘对照孟小冬说戏录音进行了校核。因钱氏抄本只有主角唱念,特请范石人对各剧配角唱念进行补充(只有配角的场次则从略),遂成完本。该书交由天津津华胶印厂印刷,一无出版社,二无ISBN,三无定价(只标“工本费20元”),印数仅一千册,仍是一本内部交流的小书。

现在这本书中所收的十二出剧本已经全部录入完毕,正在做最后的校对,很快就会陆续增加到网站上。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也希望戏考剧本录入二十周年的小礼物能成为明年更加光明的一部分。

陈云君题词
陈云君题词

辜振甫题词
辜振甫题词

刘曾复题词
刘曾复题词

正“本”清“源”

《戏考》的拼图第二季来了!

三年前找回消失了的第三本《狸猫换太子》之后,以为这个拼图之谜就算全部解开了。不曾想,大东书局当年的拆兑,原不止那些。只不过当时没有乘胜追击,把原版的那套《戏考》与后来的从头至尾比对一遍,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另一桩“分尸血案” 表情

其实如果再仔细一些的话,早就应该发现这个问题。以1990年上海书店出版的那套《戏考大全》为例,其中除了没有第三本《狸猫换太子》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连台本戏《山海关》的排列顺序:其中头二本、三四本和五六本分别出现在第二十七、二十八和二十九册中,可是第七八本的剧本却出现在了第二十二册中。因为《戏考》中其他剧目也有类似现象,比如第一册先出了《乌盆计》,后来多少册后又出了该剧的前本,《连环套》也是先出了三本的拜山,而后才出的头二本与四本,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但实际情况是,这又是大东书局的移花接木,通过与之前讲过的类似的拼接方式,直接使第九、十本的《山海关》和八至十六本的《天宝图》人间蒸发。

本次的拼接手法较之前要简单得多,就是第二十二册与第三十册两本打散了之后再重新拼插一下。与上次提到的“案件”不同的是,这次的“作案动机”很让人难以捉摸。即便出于未知的原因,大东书局手头的第二十二册戏考是残缺的,没有尾巴,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把残缺掉的尾巴(也就是八至十六本《天宝图》)忽略不计就好了,完全不需要去动第三十册。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手头第三十册出于什么原因中间也缺失了,才不得不搞这种拆兑。总之,本次作案动机虽然不明,但是作案手法则更加高明——或者说这次“销赃”比较容易。因为“处理”掉的九、十本《山海关》和八至十六本《天宝图》都是属于连台本戏里末尾的本子,所以即便没有,也并不是所有人会发现它们消失了,而会误认为《山海关》只有(或只收了)八本,《天宝图》只有(或只收了)七本而已。并不会像《狸猫换太子》那样,中间出现一个大窟窿,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头。

拆兑现场还原
拆兑现场还原

所以接下来又要对已有的《戏考》编号做相应的矫正,改回最原始的中华图书馆的排序。

另外一个相关的信息是:前一阵在一位叫“戊戌”的网友的帮助和建议下,把《国剧大成》里原来认为是与《戏考》同名而隐去的剧目恢复出来了。这些剧目很多都是以某戏第几本的名目出现在《国剧大成》里的,比如二本《玉堂春》,又作《起解》,该剧本一直被误以为是和《戏考》里《女起解》是一个本子(《国剧大成》里大部分与《戏考》的同名剧本确实是同一个本子),但是仔细核对发现有很多明显的不同,是更接近于现在演出的版本。另外又如头至四本的《五雷阵》,其中第三本与《戏考》一样,而头、二、四本则完全是新的。以前只是把第三本隐藏起来,在《戏考》的版本上加注其所没有的“三本”以拼出一套,现在则完全恢复《戏考》本来的原貌,去掉“三本”的字样,而把《国剧大成》中的三本《五雷阵》放回,与其自己的那几本成为一套。以前这么拼插有些天真,以为凑成一套即可,完全没有注意到保留原书的本来面目。也许,大东书局也是抱着类似的想法拆兑的那几本书。

最近戏考的后台在搞升级,顺便在做一些前台的优化,这批编号更改之后,网站应该可以有一个更新的面貌呈现给大家,到时候再细说了 表情

忙中有漏

前一阵忙,虽然还记得戏考三月初的生日,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想写,就让它漏过去了。在此补记一把。

另外,前几天发现总目中漏了一个本子。就是上次发现的第三十五册《戏考》中的。那会儿可能太激动了,一口气写下来,没有认真复查,第三十五册中应该是有八个本子,但是那会儿的图表以及后来整理的目录中都只写了七个(不过文章里还写说有“八个”,结果等到开列的时候就竟然只列了七个)。太马虎了。好在要调整编号也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情。重新修订了一个当时的”作案现场“图,补入了遗漏的《宝玉出家》。总目这几天就改。

大东书局的拆兑方法

再有就是发现给同好们发本子的时候出现了”一女许两家“的情况,同一个本子派给了两个不同的人帮打。已经去信询问相关进度并试图协调了。这是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特别是会造成同好们不必要的重复录入工作,按戏词儿说就是”大不该“。自我曝光一下,引以为戒。

另外,整理录入进度的时候发现有两个正在校对的剧本的录入人错位了,张冠李戴,也是疏忽所致,需要注意。

所以要留意自己的工作态度,尽量避免这种萝卜快了不洗泥的情况再次发生。

最后,最近准备把数据库升级到 MySQL 5.5,支持 utf8mb4,在表意文字扩展区的生僻字就可以正常存储了,而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拼字。

《国剧大成》

《国剧大成》这套书,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在台湾的张伯谨根据自己所藏的京剧剧本及中央研究院所收的诸本整理的京剧剧本集。

记得十四年前刚看到这套书的时候,还以为张伯谨与张伯驹有什么关系呢。后来知道俩人的关系也就如李宗仁和李宗义一样——没有关系 表情

这套收了将近六百个本子的书可以与五十年代隔海相望的大陆出版的《京剧汇编》相媲美。按照书的序言,原计划“第一期先印四百出,第二期再印四百出,均以一百出订为一集,共八集”。这八百出的本子还差了两百出,但集数已经是十二集了。不清楚在出版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而且按照剧目的排序,从吉庆戏开始,夏商周以降直到最后一出民国戏《阎瑞生》,时间线已经走完一遍了,不像还能再继续出的架势。而且这套书在剧目编号上自己已经混乱了:第三集第一出《斩熊虎》应该是总计的第99出剧本,被编号为85,这个问题直到第九集才调整过来。

《国剧大成》由当时在台的国防部总政治作战部国剧研究发展委员会出版,出书的目的也是为了和对岸打对台。因为当时在台湾演出所用的本子,“甚至于偶得一二种毛贼江婆监制的剧本”,演员“如获至宝”,对“其中所改窜重写之处,无由校正,其中蕴积之宣传毒素亦不提防”。所以,系统整理出版这批老剧本,是配合“中华文化复兴运动”的政治任务。京剧百年来凡此大型工程,乃至其自身的兴衰荣辱,无一不有政治力量于中左右,两岸皆同,国共两党可真是同宗同源。所谓豁牙子吃肥肉——谁也别说谁。

书中所收的剧本,其中一大部分来自于以前的《戏考》,从剧情介绍到剧本本身,都是直接搬来用的。还记得《戏考》那《狸猫换太子》的大谜团吗?显然张伯谨在整理他手中剧本的时候,也发现了《戏考》里没有三本《狸猫换太子》这一奇怪的现象,但由于《国剧大成》的剧目排序是完全按照朝代来的,若是头、二本之后接一个四本就太不像样子了,于是就把四本直接改成“三本”登在了书里。这个办法虽然看起来好,但由于二本与四本之间的故事完全不衔接,加上有《戏考》原书做比较,还是很容易戳穿的。

鉴于《国剧大成》与《戏考》的这些重合,最初为了避免重复录入,在把目录登在网站上的时候,把同名的剧目都择掉了。不过这么按名目而非具体内容淘汰,有时候也会出现“错杀”的情况。比如后来发现《国剧大成》里的《锁五龙》就是全本的,包括前面单雄信踹唐营等情节,所以后来又在总目里补上了,但因为当时编号已经定下来了,再把这个本子挤回去势必造成诸多剧本编号的更改,于是就暂时把它的编号排在了最后。

《国剧大成》
《国剧大成》

所以这就是本次要谈的一个事情:把《国剧大成》的剧本重新编号。每一集所有剧本都会按照正常顺序排号,即便与《戏考》一模一样的本子,也会有一个《国剧大成》02系的编号;但是这些重复的本子将不会在网站的总目里显示出来。这样的话,虽然总目的编号将会出现跳号的情况(比如02008036《下南唐》之后就接02008040《五台山》了),但如果日后认真比较发现有些同名的本子其实与《戏考》所载是不同的,则只需把这个本子加回到总目里即可,它后面的剧本编号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重新编号的工作大约会用一个月的时间做好,期间会再比对《国剧大成》与《戏考》中同名剧本的异同。

尽管《国剧大成》收了很多与《戏考》相同的剧本,但是这套书还是在包含了很多别的书里没有见过的剧本,比如很多《封神》戏、《西游》戏的本子,又比如很多连台本戏,像四本的《七擒孟获》、十本的《九莲灯》、六本的《双尽忠》等,如陶希圣在序言中所说:“此类均为我未曾见知而颇感趣味之戏剧”。

在《国剧大成》的本子重新编号前,做个说明,顺便把这套书的一些情况介绍一下,做个笔记。

剧本编号调整

上回说了《戏考》的新发现,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把站上被第二版《戏考》打乱的剧本顺序重新排列回第一版的原状,并把漏掉的八个剧本补回来。

由于每个剧本的编号都是唯一的,因此这个调整需要一步一步来,先把“鸦占鸾巢”的本子挪回原位,再把腾出来的编号标注上正确的本子。幸好多年前的编号升位已经为这种情况做了打算,所以真正受影响的的本子并不多。

虽然这次发现了八个“新”剧本,但是这次编号调整,其实多出来十个本子。有两出戏:《蝴蝶杯》和《大名府》,原来照书本的目录每一个剧目配了一个编号,这次比较《戏考》的演变,发现其实这两出戏各分前后本,因此每个剧目其实是两个本子,共计四个。所以这次调整顺便把这两出戏的后本也编了号。

旧号变新号的具体安排如下,预计将花一周时间调整好。回头见。

剧本编号调整详表
剧本编号调整详表

《戏考》的拼图

以前听小豆花讲过她看的一个推理故事,大约是说有个变态,弄死一批人之后,把N个人的尸首楞拼成了N+1个,掩人耳目。

今儿要讲的这个事儿,和这个差不多,不过没有血腥恐怖的元素,而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

戏考网站一开始整理剧本的来源,是上海书店在1990年根据民国时期四十本《戏考》再版的《戏考大全》,出版社把四十册书打包整理成五辑。所以在最初,戏考站上的剧本会写上如“根据《戏考大全》第一辑整理”的字样,后来编号升级后,改用原册数,变为如“根据《戏考》第三册整理”。

刚捧回这套书翻阅的时候,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套书所收的连台本《狸猫换太子》,有头、二、四本,却偏偏没有第三本。这个疑惑直到多年后,有机会与合意太爷聊起,才算弄明白了:原来最早的《戏考》,是出过两套书,都是四十册,可内容不尽相同。上海书店再版时把两套弄混了,于是出现了这个缺憾。疑惑解开了,可是心里还是有这么一个结。虽说齐天大圣都说过天地尚且不全,我们也不必追求事事完美,可总想若能把这第三本给补上,那该多好。

最近,终于有幸接触到了原版的《戏考》,真是有两套。也正是通过将这两套进行比较,才解开了多年来的疑团。

来龙去脉已不可考,但是可以通过这两套《戏考》和一套《戏考大全》,分析出个大致。以下涉及目次内容的部分均来自白纸黑字的图书,出版社的动机全为推理:

1917年,在上海的中华图书馆编辑部开始陆续出版名为《戏考》的剧本集,又名《顾曲指南》,王大错述考,燧初校订。大约历十年时间出版了四十册。到1933年,上海的大东书局开始再版这套书。这个时候,问题来了……

大东书局的再版,基本上就是原封不动一册一册地重印,所以这两套《戏考》的头十几册,每一分册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除印第十册时,大东书局漏掉了最后一出《烟鬼叹》。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纰漏,我们就姑且按无罪推论的原则,算他们不小心漏掉了吧 表情)。

后来,大东书局发现一个情况:他们手头没有原《戏考》的第三十五册!当时又天下荒荒,刀兵四起,找本儿书可是海底捞针。大东书局为了掩盖没有第三十五册的事实,必须再造出一本第三十五册,以假乱真,好凑足四十册的“定数”。

于是,大东书局就施展了挪移拼凑之法,俗称“拆东墙补西墙”:先从第十六册中,把从第六出开始的《取南郡》到最后一出《妙善出家》共计13个本子提出来,冒充为新的第三十五册。而此时第十六册就剩下5个本子了,必须加以补充:分别从第十四册中拿出最后两出《恶虎庄》和《四杰村》,从第十七册中拿出最后两出《鄚州庙》和《取金陵》,从第十一册中拿出第三、四出的《回龙阁》和《烧绵山》,从第十九册中拿出最后两出《镇潭州》和《磐河战》,再从第十三册中拿出最后三出《黛玉葬花》、《花蝴蝶》和《白水滩》,先后五次填补进入第十六册,使得这册书的剧本数变成了16出,看起来像那么一本了。而被拆掉的第十一、十三、十四、十七和十九册,每本书里的剧本也没有变得那么少。其他各册保持不变。于是,一套新的《戏考》就这样问世了。

不过,就像所有的推理故事那样,破绽总是有的。大东书局缺失的那第三十五册,恰恰是有第三本《狸猫换太子》的一册。没了原书,即便从别册重新拆兑出一本伪第三十五册,《狸猫换太子》的本子还是不连续的。好在大东书局没有进一步“毁尸灭迹”——若是干脆连那其他几本《狸猫换太子》都拿掉的话,我们今天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个马脚,也可能不会留意到曾经有两套《戏考》,更不要说再试图把它恢复原貌了。而大东书局如“狸猫换太子”般的偷天换日,因一出《狸猫换太子》显了行藏,冥冥中岂非定数?

到1990年上海书店再次出版《戏考大全》时,所用的底版并非完全是大东书局的那套书,而是如合意太爷说的那样,混用了先后两版。由于两套书其他若干册都是一样的,我们无法判断这些册所用的是哪一版(也无所谓是哪一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上海书店用的第十四册肯定是最初的那版《戏考》,因为这版中还有《鄚州庙》与《取金陵》两出戏。不过如前所见,后来大东书局把这两出戏挪到了第十六册中,如此,这两个戏的本子岂不是要出现两遍?显然上海书店的编辑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再版的第十六册中,《鄚州庙》与《取金陵》是不存在的,直接被砍掉了。只是编辑们可能还不知道,虽然砍掉了这两出戏,第十六册中剩下的诸本子,也还有一多半不属于原来这册的。上海书店大约也没有找到那原版的第三十五册,或者没有意识到这先后两套《戏考》的不同,于是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结果——一套没有第三本《狸猫换太子》的《戏考大全》。

推理完毕,玩笑之作。小豆子并没有要把大东书局请出来算账,只是想试图分析一下第二套“混排”的《戏考》是如何产生的。目前需要做的是要使《戏考》这套书在目次上恢复本来面貌,同时根据最初版重排一下网站上剧目的编号。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又有包括第三本《狸猫换太子》在内的八个“新”剧本要打了 表情去年工作总结的时候还在说要争取用五年时间把《戏考》这套书给结了,没想到不到半年的光景,虽然在完成的进度上保持推进的状态,但同时意外地增加了工作任务,真是惊喜交加,当然,喜绝对大于惊。

说了这么半天,列一下原装的第三十五册的目录,至于其他各册的本来面目和拆兑情况,有一张“犯罪现场”还原图,可以很直观地展现。其中第十册漏掉的《烟鬼叹》也在图中,虽与本案无关,但也是一个“过失犯罪”。

  • 《狸猫换太子》三本
  • 《徐母骂曹》
  • 《新三娘教子》
  • 《慈孝图》
  • 《道州城》
  • 《凤凰山》(注:此本非第二十册中的《薛礼救驾》。乃演马三保事,按《京剧剧目初探》,为黄月山编)
  • 《麻姑献寿》

大东书局的拆兑方法
大东书局的拆兑方法

《戏典》

上次往戏考总目里灌名目的时候,忘了一个事儿。那就是,2012年回国的时候与合意太爷聊起过有一套《戏典》的书,里面有一些罕见的本子,像《香妃恨》、《六国封相》、《三搜索府》、《沈万山得聚宝盆》什么的。本来打算把名目整理好也加到总目中的(十六集已搜齐),不过后来就忘了这个茬儿了。前几天八股档老板问《六国封相》的本子,这才把它想起来。

这套十六册的《戏典》前两年由内蒙古大学出版社以《民国版京剧剧本集》为题重新出版过,我们上次的话题也正是由说这套书引起的。前两天在图书馆还看到重版后的书,因为当时身边没有原书,无法比较再版后与原本有何差异。这次加入目录的是按民国时候的十六册平装原本目录所添。貌似亚马逊网页上所列目录中,少了《香妃恨》的名字,不知道是亚马逊遗漏了还是书再版时遗漏了(这个问题两年前给合意太爷发邮件的时候就提到过,前两天去图书馆偶见此书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未能核实)。

以下是十六册《戏典》的目录,复制自两年前的邮件。已经加入到总目中,共计159个本子。剧本录入完成比再次下跌,从43.82%降至41.08%,跌得可是比上次严重。漫漫征途,其修远兮。虽然如此,能够挖掘到更多失传的本子,总是一件好事儿。

第一集
《一捧雪》
《二进宫》
《八大锤》
《九更天》
《丁甲山》
《三娘教子》
《三击掌》
《上天台》
《大保国》
《小放牛》
《文昭关》
《五花洞》
《六月雪》
《甘露寺》
《四进士》

第二集
《四郎探母》
《打渔杀家》
《打鼓骂曹》
《打棍出箱》
《打严嵩》
《打龙袍》
《玉堂春》
《白门楼》
《目莲救母》
《宇宙锋》
《行路哭灵》
《李陵碑》
《投军别窑》
《汾河湾》

第三集
《法门寺》
《法场换子》
《空城计》
《武家坡》
《定军山》
《状元谱》
《八蜡庙》
《南天门》
《南阳关》
《洪羊洞》
《美人计》
《红鬃烈马》
《秋胡戏妻》
《虹霓关》
《草桥关》
《逍遥津》

第四集
《乌盆记》
《捉放曹》
《连营寨》
《马前泼水》
《徐策跑城》
《扫松下书》
《路遥知马力》
《追韩信》

第五集
《西施》【头本】
《西施》【二本】
《花木兰》
《洛神》
《珠帘寨》
《桑园寄子》
《乌龙院》
《硃痕记》
《彩楼配》
《连环套》
《徐母骂曹》
《清官册》
《鱼肠剑》
《硃砂痣》

第六集
《探母回令》
《探寒窑》
《探阴山》
《探亲相骂》
《梅龙镇》
《黄金台》
《黄鹤楼》
《贩马记》
《御碑亭》
《钓金鱼》
《望儿楼》
《搜孤救孤》
《盗宗卷》
《落马湖》
《贺后骂殿》
《贵妃醉酒》
《黑风帕》

第七集
《群英会》
《廉锦枫》
《嫦娥奔月》
《滑油山》
《凤还巢》
《翠屏山》
《凤仪亭》
《雌雄鞭》
《叹皇灵》
《卖马当锏》
《审头刺汤》
《审李七》

第八集
《独木关》
《战蒲关》
《举鼎观画》
《穆柯寨》
《辕门斩子》
《辕门射戟》
《鸿鸾禧》
《锄美案》
《霸王别姬》
《断太后》
《药茶计》
《苏三起解》
《宝莲灯》
《芦花河》

第九集
《萧何月下追韩信》
《荀灌娘》
《浔阳楼》
《春秋配》
《香妃恨》
《六国封相》

第十集
《失印救火》
《斩经堂》
《鸳鸯塚》
《临江驿》
《苏武牧羊》
《樊江关》
《沈万山得聚宝盆》

第十一集
《苏小妹》
《鸿门宴》
《红拂传》
《玉麒麟》
《大名府》

第十二集
《生死板》
《婴宁一笑缘》
《雄州关》
《双姣奇缘》

第十三集
《阳平关》
《明末遗恨》
《三字经》
《风波亭》
《盗御马》
《得意缘》

第十四集
《生死恨》
《战宛城》
《鹿台恨》
《莲花庵》
《战长沙》
《斩黄袍》
《哭秦庭》

第十五集
《白蟒台》
《断密涧》
《辛安驿》
《胭脂虎》
《花田八错》
《牢狱鸳鸯》
《十道本》
《元宵谜》

第十六集
《人不如狗》
《十三妹》
《玉虎坠》
《选元戎》
《三搜索府》
《白眉毛大闹高家店》

戏考的新剧本

昨天所言,今天往戏考总目里灌入了七十个本子的名目。现在,戏考待录的剧本是1202出,还包括已知名目未见真容的37出。总完成比从昨天的44.9%降到43.7%,还不算跌得太严重,挺好 表情

两套书的剧本名目如下:

《剧学月刊》:《孔雀东南飞》陈墨香编本、《定计化缘》、《钓金龟》、《宁武关》曹心泉藏本、《女起解》王瑶卿藏本、《敲骨求金》、《断密涧》、《春香闹学》、《二进宫》、《岳家庄》、《双容奇》玉霜簃藏本、《四面观音》曹心泉藏本、《钵中莲》玉霜簃藏本、《花鼓》曹心泉藏本、《白虎堂》陈墨香藏本、《秦妇吟》、《秦罗敷》、《钟馗嫁妹》曹心泉藏本、《拾画叫画》曹心泉藏本、《水帘洞》曹心泉藏本、《宝剑记·夜奔》曹心泉藏本、《二度梅·舟配》曹心泉藏本、《画兰》曹心泉藏本、《铁龙山》曹心泉藏本、《洛阳桥·下海》曹心泉藏本、《安天会·偷桃》曹心泉藏本、《安天会·大战》曹心泉藏本、《盘丝洞》曹心泉藏本、《麒麟阁·激秦三挡》曹心泉藏本、《淮安府》曹心泉藏本、《连相》曹心泉藏本、《探亲家》曹心泉藏本、《乾元山》曹心泉藏本、《拾金》曹心泉藏本、《奇双会》曹心泉藏本、《荡湖船》曹心泉藏本、《祥麟现·破阵产子》曹心泉藏本

《马祥麟演出剧目集》:《孽海记·思凡》、《青冢记·昭君出塞》、《雷峰塔·金山寺》、《渔家乐·藏舟》、《渔家乐·刺梁》、《南柯记·瑶台》、《义侠记·武松杀嫂》、《百花记·百花赠剑》、《百花记·百花点将》、《棋盘会·点将》、《铁冠图·刺虎》、《蝴蝶梦·说亲回话》、《牡丹亭·春香闹学》、《牡丹亭·游园惊梦》、《西游记·胖姑学舌》、《西游记·借扇》、《孽海记·下山》、《紫钗记·折柳》、阳关》、《焚香记·阳告》、《焚香记·阴告》、《西游记·撇子》、《西游记·认子》、《金锁记·斩娥》、《烂柯山·痴梦》、《跃鲤记·芦林》、《红楼梦·葬花》、《九莲灯·焚宫烧狱》、《长生殿·絮阁》、《风雨像生货郎旦·女弹》、《风云会·千里送京娘》、《探亲家·婆媳顶嘴》、《闹花园·花园、打擂》、《天罡阵》

需要说明的有几点:一、《剧学月刊》中陈墨香藏本的《白虎堂》传奇,分两次在1933年第二卷第六期和1934年第三卷第十二期刊载,为了方便整理阅读,总目中特将两次分载的剧本并在一处,编号13002006,来源作“第二卷、第三卷”,故而在第三卷中没有相应的13003009。二、《剧学月刊》中第三卷第一、二期分别刊载过昆腔与皮黄三种不同的《昭代箫韶》本子,作为讨论《杨家将》戏的演变。此三本未收入本目录中,因为三个本子都不完整,且幻想日后能找到昇平署的全套藏本。三、马祥麟的本子非正式出版物,原本与另一种标有甲编的书,有重复剧目的地方,只取原本,而没有选甲编。另外,这套书的本子,目前除少数剧目外,大部分都在“暂缺”的状态。

戏考十三岁!

戏考十三周岁了!日子过得真快。

截至目前,戏考所有剧本录入的完成比率是44.9%,也就是说,再有个十几年二十几年,手头所有的剧本就可以全部实现数字化了。当然,前提是没有新剧本入账。

没有新剧本入账的前提有些不现实。正准备借着戏考过生日,更新一下总目,又是一批剧本。鉴于增加基数会拉低完成率,所以先在前面记录了一下“扩招”前的比率:44.9%。若以总数计,共2311个本子,包括8个已知存在但暂时没有到手的。

新增的这批本子,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民国时候的《剧学月刊》。该杂志自1932年创刊,历五卷;金仲荪为主任,程砚秋为副主任,徐凌霄任主编,在“剧学”二字上下了很大功夫,有很多学术性很强的文章。该刊不定期刊载一些皮黄和昆腔的本子,有些戏在今天来看还是很罕见的。2006年的时候合意太爷据该刊第一卷第八期所收《敲骨求金》剧本整理出来了文字版本,转眼八年,这个本子才得随着《剧学月刊》这批本子一起提上整理的日程。

另一个来源是《马祥麟演出剧目集》,共两本,查资料显示非正式出版物。据网友水牌子观测,错别字还是挺多的。

今天晚了,新增剧本的目录明天登到站上,也会来 Blog 上一报,顺便看一下百分比降了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