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件与硬件

去年年底开始鼓噪的“全国重点京剧院团评估验收”终于有了结果。但是这段报道让人很失望:

据介绍,全国许多地方借助这次评估的东风,制定出了具体的扶持京剧艺术的政策,帮助京剧院团解决发展中遇到的困难与问题。特别是在硬件建设方面,许多地方积极为京剧院团解决没有剧场的问题,或是新建,或是将现有剧场划拨给京剧院团。如中国京剧院梅兰芳大剧院正在全力建设之中;北京市将长安大戏院划拨给了北京京剧院;天津市投入1亿元为天津京剧院建设剧场和办公楼,同时为天津市青年京剧团也建一个剧场;在南京,将紫金大戏院划拨给了江苏省京剧院;即使像山东烟台这样的非省会城市,也投资1亿元为烟台京剧团建设了新剧场。在资金支持方面,许多地方设立了专项发展资金,如创作专项资金,培养人才专项资金,特殊行当特殊津贴等。有的地方还大力提高演职人员的待遇,帮助艺术家解决实际生活困难。

硬件提高了是一方面,但这是次要的。京剧艺术,主要的是其表演的部分。换句话说,如果能够通过演出次数的增多、演出剧目的增加而培养出更多的好演员、培养出市场来,那比建成千上万的剧场要更有用。如果只是一味地砸钱,那是出不了什么成果的。

在网上和人聊天,谈到京剧艺术网站最近出的问题。按照其官方的说法:“停机原因:服务器遭受大量恶意下载,造成系统不稳定”。但在小豆子看来,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首先,京剧艺术网就在不久前刚刚升级,而且那次升级的原因就是说因为原来的主机不好、不稳定,这次投入若干银子买进专业服务器云云。按理说,这种停站若干天是不应该发生的。之所以这样说,原因有二:第一,这种事情在以前使用旧机器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那么在以前并非专业服务器都能应付的下载量与黑客入侵,换成新的更好的服务器反倒就不成了?第二,所谓“大量恶意下载”,无非就是同一时间连入的用户超多造成的系统不稳定。那么只需把该 ip 段的用户屏蔽掉就可以了,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一个栏目一个栏目地恢复。显然,这次要么不是简单的服务器超载,要么就是这新买的服务器本身有问题。无论是哪种原因,都只能说明,这次服务器升级是不成功的,不是软件在升级过程中留下了漏洞让黑客钻了空子,就是新硬件和系统本身不像宣称的那样稳定。总之,在小豆子看来,这次持续了已经两周的问题,绝不是简单的来自外部的“大量恶意下载”造成的,而是与内部有关。

无论哪种情况,都只能说明,京剧网站的良好运转,不是砸钱买一个服务器就能解决问题的。同样,京剧本身的良好运转,也不是砸钱盖个剧场就能解决的。

花钱买了匹千里马,没有善驾驭的千里人,马也是废物了。

又见“张灯”

今天整理琐记的草稿,青山提供的线索,在《北京青年报》上,有这么一条

10月5日中国京剧院京剧《锁麟囊》李海燕、李佩红、张灯、李世济

小豆子见这个“张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弄得看“张火丁”三个字都跟看到了“丁页”似的感觉 表情

此前,有过这么一条出于山西台的报道

昨晚,中国京剧院二团在太原市工人文化宫进行了精彩的演出,著名京剧艺术名家于奎至、李胜素、杨艳义等现场登台献艺,演出了《女杀四门》、《大保国》、《探皇陵》、《二进宫》等精典剧目,名家们极具特色、炉火纯青的表演不时赢得台下阵阵喝采声。(以上人名与剧目名称均为注音)

可怜的于魁智、杨燕毅,就这么被糟蹋了(记者还算实在,告诉读者这些名字都是“音译”过来的)。李胜素虽然“躲过”这一劫,但是后来被红豆少主发现这么一条

央视近几年在春晚上一直坚持要求演员真唱,但是现场彩排却并非如此。由于京剧名角于魁智、李素丽未到场,由另外两位京剧学员代为演出,但演唱的声音却是二位京剧名角的原音,十足做到了余音绕梁。

得,记者把她和卖票的劳模弄混了。

这些,都可以用“不懂行”的理由解释。确实,现在报道京剧的记者,应该和娱记是一回事儿,人名出错难免的。在这里告诉记者应该如何如何提高知识面、自身修养,那估计没有效果。但作为戏迷,尤其是在网上混的戏迷,我们能做什么?那就是做到用字规范,不把演员的名字写错。现在在网上写东西,真是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出,被搜索引擎收录了,日后想核对个对错都难。最常见的,比如把邓沐玮写作邓沐伟,吕洋写作吕扬,等等。戏迷哪怕从尊重演员的角度出发,也应该在写演员名字的时候多注意一下,不要任由拼音去选择。

一个不好的情况是:百度的贴吧,有一个“裘盛荣吧”,哪怕用户在百度里输入“裘盛戎”,选择进入贴吧,都会被引到这个“裘盛荣”,换句话说,已经没有办法去创建一个正确的“裘盛戎吧”来以正视听了。显然,这个错误所造成的影响将会是很大的,而这个错误的产生,恐怕也是当初贴吧的建立者一不小心所造成的。

敲好的东西,复查一遍再发吧。

敲入“裘盛戎”,进入的却是“裘盛荣吧”
敲入“裘盛戎”,进入的却是“裘盛荣吧”

论2006年春节晚会上的戏曲节目

终于把今年的春节晚会看完了,就戏曲及其相关聊几句。

今年一大变化:戏曲节目放到12点以后演了。记得以前倪萍说过那么一句,大意是“都已经很晚了,电视机前的老人们都等不急了,该上戏了”云云,言外之意,戏是给老人们的看的节目,小朋友们,请赶紧回避一下吧。今年把戏曲放到12点以后,是否意味着央视承认戏曲也同样属于夜猫子的年轻人呢?恐怕未必,两种可能:第一种,12点以后的节目基本属于鸡肋,大家都出去放炮去了,所以戏曲节目放到12点以后意味着档次又低一档;第二种,由于部分老人12点以前去睡觉了,造成戏曲节目收视率下降,于是明年春晚干脆把戏曲砍了。

当然,单就节目内容来看,还不如把它砍了呢。

春晚的戏曲节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越变节奏越快,别的剧种小豆子不说,单是这京剧,于魁智、李胜素上来对唱一段快板就算完了。为什么小品能去演个完整的故事,歌曲能唱个完整的歌,这不能上演个完整的小戏?小品已经是各地方言的都有了,这京剧就没人能听懂?你不演小戏也罢,来段慢点儿的总成吧?好像京剧除了二六就是流水,没别的板式了。当然,这个问题是近些年来春晚的常见问题,已经不指望能解决什么了。只不过,从最初两场相声演员反串京剧起家的联欢晚会,过渡到唱段联唱、再到如今不成样子的形式(这是什么形式啊,哪位给介绍介绍),春晚见证了传统文化的消亡。

另一个常见问题就是伴舞,小豆子一直很奇怪,那些伴舞的丫头,有人看她们吗?现在除了相声、小品、杂技外带主持人说话以外,所有的节目都有伴舞,看看这些:

伴舞
伴舞

于魁智身后伴舞的,比于魁智还要忙活……盒饭也不是那么容易挣的。

本次最大的问题就是改词儿,《对花枪》的词儿改了。这是继上次中南海堂会言兴朋改词后,又一次在大型晚会上,把一出戏的词儿给改了。改词的目的很简单,原来的词儿是悲的、惨的、哭的,总之,是不适合过年时候唱的,所以要改。这就怪了,京剧剧目成百上千,喜庆吉祥的戏有的是,就不能找出个吉祥如意的戏词儿来?除了颠来倒去那几段外,就要去改动那些本来是悲啦、惨啦、哭啦的词儿。只能说明:晚会导演智力的低下与演员所会剧目的贫乏。

当年霍英东每到北京机场就要看看壁画《泼水节》还在否,以此来了解政策变化。看每年春节晚会上戏曲节目的处境,也就了解中央对传统文化的政策和态度了。

人嘴两张皮

姜昆对郭德纲的相声作了一番评论,却有两个版本的解读。先看最先报道此事的《北京青年报》的报道摘抄:

相声不应只停留在市民阶层

郭德纲的相声目前在坊间成为了一个流行趋势,记者询问姜昆如何看待他的走红,姜昆说:“相声有不同的观众,郭德纲的相声符合了市民的心理,比如郭德纲会说‘我今天坐300来的’,而我就不知道300原来就是300路汽车,这种源自最普通的生活化场景的相声,是郭德纲的特色,让老百姓觉得亲切。”

姜昆告诉记者,他和郭德纲很熟。也许由于这种熟悉,姜昆对于郭德纲也没有太多客气的夸赞,相反,他指出郭德纲的相声不应该只停留在市民阶层,而是需要提高。姜昆说:“相声经过几代人的发展和努力,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已经成为了一种主流的、能够树立起意义和人物的、适于在电视上传播的相声。而郭德纲虽然让人们对于相声焕发了空前的热情,但我想提醒的是,他千万别回到那种天桥路线的相声老路上去,别让相声还俗,把‘臭脚丫’这种低俗话语又带回到相声中。”

这篇题为《相声千万别走回天桥老路——姜昆给郭德纲泼冷水》的报道,分明就是描写姜昆如何对迎合“市民阶层”心理的相声不满,因为“相声有不同的观众”,所以要向更高阶层的观众看齐——比如不坐300路公共汽车的人。而且,这盆冷水,泼向的不仅是德云社的相声,更是对相声回归传统的否定。

有意思的是,同样一件事,在《京华时报》以《姜昆:郭德纲比我贴近群众》为题作了如下报道:

作为相声界的前辈,姜昆对目前十分火爆的相声演员郭德纲进行了一番评价:“他的相声比我贴近群众,比如他说‘我坐300来的’,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老百姓都知道‘300’指的是公共汽车。我常年开车,所以比较陌生。”但他也提醒郭德纲,贴近群众固然重要,但一定要避免庸俗化,“不要因为只要能让观众笑,就不惜一切手段,节目通俗而不庸俗是相声安身立命的根本”。

从这篇报道中,小豆子看到的是姜昆对于迎合“市民阶层”的肯定,然后是提出“避免庸俗化”的中肯建议。

姜昆到底对相声回归剧场、回归传统是个什么态度呢?两篇报道看下来,小豆子糊涂了。上次孟凡贵对郭德纲的相声发表了一番看法后,读者在媒体上看到的是扭曲过的报道。这次呢?到底是这些相声演员对传统相声看不顺眼,还是我们的媒体,在中间做了曲解甚至挑拨这样不光彩的事情? 表情

京剧脸谱新闻

去年年底的时候,看到过这么一段新闻

……记者昨天了解到,中山街头洗手间已经越来越充满文化内涵,在市区某西餐厅,通向洗手间的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漂亮的图画。卡通人物、电影海报、美女画报、寓言画,似乎杂乱无章、实际却是很人性化的设计。

京剧脸谱作标记:在一家洗手间,记者在门上发现有趣的标记,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原来,设计者借助了中国京剧的艺术脸谱,把卫生间标记设计得充满艺术气息,女厕标记为凤冠霞辔,男厕则是黑色脸谱……

当然,这只是新闻的节选,通篇新闻是在说厕所文化。不管怎样,如果中国的厕所全都用这种形式区分男女,也算是对京剧脸谱的一种普及吧 表情 尽管有些别扭。

昨天又有这么一条新闻

……据旅顺口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介绍,去年12月30日凌晨3时左右,在旅顺闹市区的某24小时营业的“快客”超市闯进了4个头戴孙悟空和其他京剧样式脸谱的年轻人,他们将砍刀架在了两名女服务员脖子上:“快把钱都拿出来,不然要你们的命!”那些脸谱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恐怖。惊魂不定的两名女服务员眼看着劫匪们抢走了超市内的600余元现金和20余盒各种香烟,服务员赵某的小灵通和兜内的40余元也被劫匪们给收走,抢劫过程仅用了不到5分钟。

警方经过严密侦查,在位于旅顺口区九三路的赵某家将犯罪嫌疑人“孙悟空”赵某抓获,警方根据赵某的交代,很快将另一犯罪嫌疑人“关公”刘某擒获;侦查员们又顺藤摸瓜,当晚6时在旅顺一火锅店内将第三名犯罪嫌疑人“曹操”王某抓获。而另一犯罪嫌疑人“鬼脸”刘某听到了风声外逃……

怎么脸谱都不往正地儿去呢?不是厕所门上就是歹徒脸上…… 表情

不值钱的盛事

记者从济南市文化局获悉,1月7日下午,正在济南参加第四届泉城新年京剧晚会的京剧名家马长礼喜收弟子,优秀青年演员沈利正式拜师,这也是继李保良拜师著名书法家、奚派嫡传欧阳中石,郭捷拜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多奎先生亲授弟子李鸣岩为师之后,济南市京剧院在京剧流派传承和发展上的又一盛事。

这条新闻有意思,马长礼收了济南市京剧院的一名演员做徒弟,就成“盛事”了。现在是个演员就最起码被冠以“艺术家”的头衔,这已经不新鲜了。随着京剧继续走下坡路,我们不但能看到更多艺术家的出现,而且京剧的盛事也会是一个接一个了。

新编京剧最大的悖论

一个时期以来,对于京剧的改编,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论点:“通过对流传千年的传奇故事的重新演绎,化腐朽为神奇,去除封建糟粕,展现人世间的真善美,颂扬人性的伟大力量……”这,就是新编京剧以及改编传统戏最大的悖论!

以“去除封建糟粕”为己任的新编戏,恰恰是用封建的糟粕思路去演绎戏剧故事。比如一出戏,明明是古代的故事,却偏要把里面“迷信”的东西去掉,把“一夫多妻”去掉,把每个古人弄得都如同现代的模范英雄一般,显然,迷信的东西、封建的思想、旧体系的道德观,犯了现代社会的讳。

汉初的蒯彻,到后来成了蒯通;隋唐的李玄霸,唐朝的陈玄礼,到后来都像入了富连成一般,成了李元霸、陈元礼。原因么,一个是犯了汉武帝刘彻的名讳,一个是犯了清康熙玄烨的讳,都“改名”了——只不过这个改动,都不是本人“自愿”的,而是在他们身后少则五十年、多则一千年后,“被迫改名”的。这就是最可笑的封建糟粕之一——犯讳。

而今天的新编历史剧,把“无神论”、“一夫一妻制”、甚至更高境界如英特纳雄耐尔一类的理论,都要强加到戏里面的古人头上,因为在编剧们看来,古人们的旧思想与今天的观念格格不入。这不是废话吗?古人的思想本来就是与现代人的思想不同,可这群编剧们偏偏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认为这些旧思想犯了当今道德、法律、价值观的讳。

于是一出戏,今天因为这个行市而被“重新演绎”一遍,负载上今人的思想寄托,明天因为那个政治环境再被“重新演绎”一遍,挑上新的政治担子。而坐在台下的观众,已经被超负荷的“思想境界”、“中心主题”、“伟大力量”等等弄得头晕目眩,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本来最该欣赏的要素——表演呢?

所以,新编京剧最大的悖论就是:新编京剧是重新演绎历史,去除封建糟粕的。

京剧是文化遗产了

最新报道

文化部近日公布了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推荐项目名单,经文化部组织有关专家对1315个项目进行审议,共有501项民间文化入选,并从近日起向社会公示30天。

评选中,根据申报的项目类别分为民间文学、音乐、杂技与技艺、民俗等十个大类,北京市共有8个项目入选,分别是:智化寺京音乐、昆曲、京剧、天桥中幡、象牙雕刻、景泰蓝制作技艺、聚元号弓箭制作技艺、木版水印技艺。此前,北京市共有21项民间绝活参与了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申报工作。

是意味着,今后谁再胡遭改京剧就可以以破坏文物罪论处了?还是意味着,今后“专家”们可以打着保护的旗号向政府要更多的钱然后胡遭改了? 表情

张春帆,你死早了!

像越剧界著名的戏霸张春帆之流,若是活到今日,一定很欣慰。

在新时期当一个戏霸远比旧社会容易且保险。比如,在旧社会,戏霸往往霸占一个演员,或者一个戏班,造成的影响也只是小范围的,而且可能会受到演员公开的抵制;在新时期,戏霸的影响不但是全国性的,而且可以霸占大批演员,或让他们昧着良心演戏,或大把砸钱让大制作的新编戏充斥舞台,或大笔一挥把传统戏改头换面……

当然,新时期,戏霸的头衔也早已变了,比如“著名导演”,比如“院长”,比如“专家”,比如“领导”……

新时期,戏霸不再掌控着低端的地痞流氓,而已是传媒舆论、宣传机器在手,需要时,大张旗鼓,热闹非凡;戏霸的后台也不是军阀地方武装,而是傍上如肿痒电视台这样的大机构,在荧幕前高谈阔论,更可找来一群托儿,在电视台所谓的论坛上哄起一片赞誉之声,为他们的行动造势。

旧社会,艺人虽然受到戏霸的欺负,但也是有可能联合起来反抗,群众也是有可能站出来声援;而新时期,群众虽然也有自己的一方论坛,但除了发发牢骚,能够对现实起到什么作用么?老车站倒了,怎么样呢?《四郎探母》被改了,又能怎么样呢?

新时期的戏霸,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持枪带奸戏剧演员,不是在操纵舞台压榨社团,而是在电视上、报纸上公然强暴传统艺术。

也许有人会说,过了,不恰当。嗯,小豆子也这么认为,至少,旧社会的戏霸,还是些对戏懂些门道的老板、班主,而如今的“高人”们,却是些不懂装懂、懂装不懂、睁眼儿胡掰的“专家”,说他们是戏霸,高抬了,高抬了啊……

呜呼,张春帆,可惜你死早了!

再谈电影《霸王别姬》

火捻子希望小豆子深入谈一下对电影《霸王别姬》的看法。深入归深入,为了保证政治正确性,在此还是不阐述小豆子对同性恋的看法。

声明:小豆子并不是一个影视爱好者,对于电影的了解并不深。

关于这部电影,还是那句话,反思文革,是个很好的题材。而且这部故事确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自20世纪初至中后期艺人们艰辛的历程。但,最核心的主题,是同性恋加京剧男旦。

如果说影片中所描述的纯粹是无中生有,京剧界从来没有过同性恋这种事情,小豆子决不敢这样下结论。事实上,京剧界也许还有比这更难端上台面的东西。而小豆子之所以对影片没有好感,是其所造成的影响:那就是,让不懂京剧的人认为,在京剧中,这种男人去演女人是有同性恋倾向(或者干脆就是)的。

这里,可以拿一部正在上映的影片来对比一下。由美国投资的《艺妓回忆录》正在北美热映。事实上,在这部影片投拍之前,其取材的小说《艺妓回忆录》在美国便是畅销书,尽管如此,该书及后来的这部电影,在日本遭到了抵制,理由很简单,这本书及电影在歪曲艺妓这一职业。

小豆子不想去考证艺妓是否是一个多么多么高尚的职业,或者“卖艺不卖身”这一原则是否是百分之百在所有日本艺妓身上得到实现,只是要说:在这涉及到一个民族文化艺术的问题上,美国在以娱乐和猎奇的角度去诠释别国的文化,日本在捍卫本国文化的纯净。回到《霸王别姬》的情形上来,小豆子看到的是中国的导演在以美式的风格猎奇和扭曲自己的文化,以寻求国际影响。

如果这只是一部记录一个京剧演员在20世纪动荡岁月成长历程的影片,如同《活着》那样表现一个小人物在各种时期的经历,那么小豆子不会对它有那么不好的看法,因为上面小豆子已经提到,它在其他方面,确实真实地再现了“戏子”们在上个世纪的艰辛。如同《艺妓回忆录》一样,如果它只是一部记录艺妓成长的影片,小豆子相信,《艺》书及《艺》片也不会在日本遭到如此抵制。但《艺》书及《艺》片需要吸引眼球,需要符合西方观众的口味,掺杂颜色及荤腥也就不足为奇,况且原书作者及导演、投资人本身就是有着西方口味的美国人。而《霸王别姬》,是一个中国导演拍的中国影片,为了所谓的“国际市场”,而扭曲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另一回事了。

京剧与艺妓是否有可比性,小豆子不知道,但是小豆子知道,在二战中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却一直在扮演着原子弹受害者的角色,不仅如此,日本及日本文化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在西方社会。小豆子并不希望我们的导演也去特意粉饰我们文化、历史上的污点,但是,特意地去宣扬、去夸大、去扭曲而让人曲解我们的文化,就是这些“文化使者”应该做的吗?文化交流是要让别人真正了解我们的文化,而不是用迎合他们的口味去诠释我们的文化。

《艺妓回忆录》,英文是 Memoirs of a Geisha。什么是 Geisha?日文“芸者”的音译。日本人不需要在英文的辞典中找出与这个对应的词汇来向人们解释什么是他们的“芸者”,而是硬在英文的辞典中插入了这个日文词条。《霸王别姬》,英文是 Fairwell to My Concubine。什么是 Concubine?我们中国导演的解释自然是:Concubine 是英文里妾,也就是中文里那个“姬”的意思,但是这个词更是姘头的意思。既然英语社会没有我们所谓的“姬”,我们为什么不能也往里面插入一条中文音译的词条呢?

五四以降,传统文化之势渐弱,不停的反思造成的是对本民族文化的怀疑和对西方文化的向往。这部电影对传统文化造成的负面影响,恰如同电影中在焚烧四旧批斗大会的典礼前“揭疮疤”的场面,这里,电影当着“国际市场”的面,揭露着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与莫须有的种种污点,只不过,电影中的小将们在努力把京剧演员与“资产阶级的遗毒”、“新中国的大毒草”划等号,而电影本身,是在试图把京剧男旦演员与同性恋划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