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郑文诈降”

最近查了一下戏考的访问统计数据,吓了一跳,在6月中旬,突然有一个前所未有的访问高潮,日均流量高达千人,而这个高潮没有任何先兆,是突然崛起,然后又回落到正常水平。形象化地看一下就是这样子:

戏考网站2010年6月的访问量
戏考网站2010年6月的访问量

这是什么原因呢?查了一下,发现当日通过搜索引擎查找关键词连过来的访客也是骤增,而引来他们至此的关键词是:“郑文诈降”,其搜索情况也是一个小山峰的样子:

“郑文诈降”的搜索情况
“郑文诈降”的搜索情况

这样的话就很好解释了,那个时候新版《三国》正在热播,进行到“战北原”一节的时候,无数观众都对“郑文诈降”产生了兴趣,于是在网上搜索,戏考相应的剧本也就成为“众矢之的”

不曾想,小豆子一直看不上的这个新《三国》,竟然给戏考意外地带来了这么多的访问量。

另外,与这个事儿相关的一些数据也挺有意思的,比如人们在搜索进入到剧本页面后平均逗留4分05秒,大约是能够把剧本简单扫过一遍的时长;另外,高达97.83%的访客在看罢剧本后抽身而撤,没有继续在戏考上东看西瞧。

这个事儿起码说明了三点:第一,对三国及《三国演义》不熟悉的网友大有人在;第二,不熟悉不要紧,大家都会上网搜索了,不知道这算是人们知识面的下降还是使用网络工具能力的提升;第三,以前讲过的,任何一个与京剧不相关的事情,都有可能因为网络搜索的原因,与京剧联系起来。

雷声滚滚的《三国》已经飘过去了 表情,现在雷版的《红楼梦》贴着片子又登场了,不知道这片雷声过后,哪一个红楼戏会成为焦点呢?嗯,应该趁机敲几个红楼的剧本以应景。

收租子回来

从北京匆忙地又回来了。除夕夜过后,IT团队开始趁着黄金周的“空巢期”在办公室大干特干。初六过后,同事们开始上班,做了两天支持之后,收摊儿。

图书馆一次也没去成,白纸坊的梨园书店也没去成,不过把积累的自网上淘来的书,还有几本豆伯给的,“一礼全收往后抬”。算是本次回京的为数不多与网站有关的收获吧。列一下清单,回头戏考的总目也会更新,一些“暂缺”的剧本不再暂缺,有感兴趣的朋友依然可以来信,录入或阅读。

  • 《京剧汇编》第四十二集:《父子圆》(尚维贞藏本)、《卧虎山》(马连良藏本)、《明末遗恨》(潘侠风藏本)、《史可法》(李万春藏本)、《明末孤忠》(李万春藏本)
  • 《京剧汇编》第五十五集:《打潘豹》(王连平藏本)、《双龙会》(马连良藏本)、《托兆碰碑》(赵德普藏本)、《告御状》(马连良藏本)、《永平安》(北京图书馆藏本)、《夜审潘洪》(李燕生藏本)、《红歧山》(安舒元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七十六集:《大名府》、《秦淮河》(李燕生、王介林藏本)、《二龙山》(王介林藏本)、《法华寺》
  • 《京剧汇编》第八十三集:《梅花簪》(金世禾藏本)、《姑苏台》(李万春藏本)
  • 《京剧汇编》第八十九集:《七星庙》(卞坤荣藏本)、《双挂印》(北大图书馆藏本)、《洪羊洞》(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一集:《功臣泪》(北京图书馆藏本)、《上天台》(北京图书馆藏本)、《当锏卖马》(北京市戏曲学校藏本)、《窦老送子》(故宫博物院藏本)、《三字经》(马连良藏本)、《乌盆记》(余胜荪藏本)、《硃砂痣》(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藏本)、《马房释放》(故宫博物院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三集:《许田射鹿》(马连良藏本)、《鹦鹉州》(北京图书馆藏本)、《三气周瑜》(李万春藏本)、《柴桑口》(余胜荪藏本)、《逍遥津》(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藏本)、《瓦口关》(孙盛武藏本)、《五截山》(王连平藏本)、《哭祖庙》(李万春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四集:《意中缘》(于连泉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五集:《棒打薄情郎》(郝效莲藏本)、《燕子笺》(北京图书馆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六集:《借赵云》(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舌战群儒》(马连良藏本)、《华容道》(李万春藏本)、《取南郡》(马连良藏本)、《战长沙》(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黄鹤楼》(萧连芳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七集:《斩伍奢》(马连良藏本)、《战樊城》(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长亭会》(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文昭关》(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浣纱记》(北京市戏曲学校藏本)、《鱼肠剑》(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战郢城》(孙盛武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八集:《反徐州》(马连良藏本)、《广泰庄》(王连平藏本)、《智取北湖州》(刘砚芳藏本)、《采石矶》(王连平藏本)、《战太平》(苏连汉藏本)、《铁岭关》(李万春藏本)、《搜山打车》(余胜荪藏本)、《忠保国》(安舒元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一百零一集:《单刀会》(李万春藏本)、《水淹七军》(马连良藏本)、《走麦城》(李洪春藏本)、《滚鼓山》(卞坤荣藏本)、《造白袍》(北大图书馆藏本)、《伐东吴》(马连良藏本)、《连营寨》(孟小如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一百零六集:《窃兵符》(头至四本)(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窃兵符》(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
  • 《京剧丛刊》第四十三集:《赶三关》、《武家坡》、《算军粮》、《银空山》、《大登殿》、《董家山》
  • 《京剧丛刊》第四十四集:《春闺梦》、《哭秦庭》、《锁五龙》、《罢宴》、《南阳关》
  • 《京剧丛刊》第四十五集:《赠绨袍》、《春秋配》、《法场换子》、《举鼎观画》
  • 《京剧丛刊》第五十集:《十一郎》、《井台会》、《一匹布》
  • 《传统剧目汇编》第十六集:《双义节》(产保福藏本)、《敬德装疯》(产保福藏本)、《康郎山》(产保福藏本)
  • 《传统剧目汇编》第十八集:《五彩舆》(伍月华藏本)
  • 《传统剧目汇编》第二十集:《香莲帕》(李瑞来藏本)
  • 《传统剧目汇编》第二十二集:《龙凤帕》(产保福藏本)
  • 《传统剧目汇编》第二十三集:《窦线娘》、《燕子笺》
  • 新编历史剧《摘星楼》(马少波、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血泪城》(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生死牌》(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投笔从戎》(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强项令》(范钧宏、吴少岳编剧)
  • 新编历史剧《玉簪记》(范钧宏编剧)
  • 新编历史剧《龙女牧羊》(范钧宏、许源来、吴少岳、吕瑞明编剧)
  • 新编历史剧《春草闯堂》(范钧宏、邹忆青编剧)
  • 现代戏《林海雪原》(范钧宏编剧)
  • 现代戏《洪湖赤卫队》(范钧宏、袁韵宜编剧)
  • 现代戏《蝶恋花》(戴英录、邹忆青、范钧宏编剧)
  • 现代戏《红色风暴》(陈西汀编剧)
  • 新编历史剧《凤凰二乔》
  • 新编历史剧《唇亡齿寒》
  • 新编历史剧《廉吏风》
  • 现代戏《送肥记》
  • 现代戏《柜台》
  • 现代戏《春燕展翅》
  • 现代戏《石虎滩》
  • 现代戏《八一风暴》
  • 现代戏《黛诺》

王莽的眼神儿、记性和亲属关系

更新《白蟒台》剧本的同时,把安云武的这出戏的录像又温习了一遍。这个戏的主旨以前谈过,今天找几个要点聊聊。

上次看安云武的这出录像还是若干年前通过录像机加录像带的方式看的,现在录像带忘了放哪儿了,好在这戏出 DVD 了,看起来方便得多。

很多戏把剧本和实际演出的东西拿出来一比就会发现,剧本上的东西真搬到舞台上,是要砍掉不少的。当然,马连良这个藏本本身有很多所谓封建迷信的东西,迟金声(该剧剧本整理兼艺术指导)在八十年代整理的时候不可能不剔除这些,但就算排除这些因素,我们还是能够看到,无论首场的流水板,还是末场的流水板,各种演出的版本在这上都是有删节的。实际演出就是这样,剧本上洋洋洒洒一大篇唱,真正唱起来,考虑到环境以及腔儿等等因素,砍掉一些是正常的。

今天要谈的三个问题在题目里已经说了。首先说说王莽的眼神儿。大约年纪太大的原因,王莽的眼神儿实在太差了,对面过来个人,基本上只能辨别出来是男是女,个头儿大小,穿白穿黑,仅此而已。众汉将打入白蟒台之后,一个个“迎王接驾”,王莽一个也没认出来。邓禹、岑彭这样的新朝旧臣认不出来也就罢了,连马武这样长相特殊、当初在武科场题反诗的通缉犯也认不出来,更要命的是,头些天还给召到金殿上派驻郧阳关的邳彤,王莽见了都还转身问邓禹:“这员将官他是何人?”眼花得可以。

之所以说王莽是眼神儿不好而不是记性不好是有根据的,因为一旦邓禹告诉王莽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王莽立刻就能把这个人的名姓字号加上以前的往事全给记起来了,记忆力是很强的。

“迎王接驾”
“迎王接驾”

《白蟒台》里,王莽管刘秀叫“御外甥”——题外话,京剧里但凡“外甥”,一盖被念作“外男”,大约是“秀才念半边”的缘故,只可惜,念错了边儿,要是按左边儿的偏旁念,就是正确的“外生”了。

按《东汉演义》,王莽毒死的汉平帝,是他的姑爷,王莽的闺女也就是汉朝的皇后,而刘秀是平帝的遗腹子,后来窦融后宫院以龙换凤,袍袖中救出汉太子。以此推论,王莽是刘秀的姥爷,刘秀是王莽的外孙,可是在《白蟒台》里,王莽自称“舅父”,管刘秀叫“外甥”,不知道是根据什么来的?而看胡少安的《白蟒台》就更夸张了,王莽在里面倒是自称是刘秀的“外公”,却还管刘秀叫“外甥”,真够乱的——和京剧里老头儿管老婆儿叫“妈妈”、老婆儿管老头儿叫“姥姥”的关系有一拼。

最后说一下,按《白蟒台》的剧本,揭发白蟒台底细的是个叫吴公的工匠。后来刘秀封官,吴公说“无功不受禄”,一语双关,文字游戏。而更重要的是,蜈蚣是蛇的天敌,以一个“吴公”来毁掉这个“王莽”,就像把王莽说成是让刘邦过芒砀山砍了的那条大蟒蛇一样,以前的艺人,想象力是非常丰富的。

经典《将相和》

翁偶虹在他的《编剧生涯》一书中,提到“相继演出《将相和》的,有首都实验京剧团……还有明来京剧团……进步京剧团……言少朋在青岛,纪玉良在南京,白王昆、李铁瑛在天津……武汉、福建、石家庄等地,都有剧团演出此剧”,体现了当年“生净争趋《将相和》”的景象。

翁老先生当时大概还不知道,这出上佳的新编剧目,不仅在祖国大陆被各剧团争相上演,后来台湾的剧团也搬演了此剧,叶复润演蔺相如、高德松演廉颇,孙元坡演秦王,孙丽虹演赵王,也是一时之选。这个版本的录音现在可以从梨园上听到。

《将相和》,这出有58年历史的“新编历史剧”,应该早被默认为是一出地道的“传统戏”了,虽然当今的舞台上已经看不到从“完璧归赵”起演出的全本,但从“三次挡道”到“负荆请罪”,作为全剧的精华和高潮,仍然被大小剧团所搬演着,就《将相和》自身来说,是一个成功,也是所有后来新编剧目的一个参照物——怎样的剧目,才是可以流传下来的经典?

事实上,《将相和》在开始编写的时候,其同样肩负着一定的政治意义,那就是“深化团结”的“团结团结更团结”之主题。把新编戏的不成功单纯推给它所承载的政治任务或者教化意义是不公平的,因为“乐人易,动人难”这样的课题,是早在元末明初就被剧作家们所提出来的。真正经典的剧目,除了演员的表演和好的故事情节之外,剧本本身以及所表现的内在意义,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而衡量一个剧目是否经典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它是否被不同的剧团先后搬演过,而不是由首演团演出几场之后便束之高阁?放眼当今那些所谓的“舞台精品”,高下可判。

如上所说,《将相和》,能够让当时在台湾的演员抛开政治上的阻隔,搬演这样一出由北京市文化局在1951年就评定为优秀剧目的“匪戏”,其艺术上的成就,不言而喻。

今年是翁老先生百年,谨此为纪。

《泗州城》

上次更新剧本的时候想谈一下这出《泗州城》,错过了,今天补上。

这算是一出点石成金的戏吧,看老本子的意义比现在的改编本在思想境界上,简直不在一个水平上。

老本子里的“水母娘娘”,就是以前侠义公案小说里那种“倒采花”的女淫贼,瞅见州官的公子“生得人才出众,相貌非常”,于是就惦记上人家了,先是一阵风把活人摄走,继而逼婚,中计之后又水淹泗州城,当然最后的卖点就是一群神仙登场,大战一番。

当年华东京剧团以老本在上海招待周总理,张美娟主演,演完后总理提出来了,孙悟空在人民心目中,是一位反压迫争自由的艺术形象,怎么在这出戏中,竟是一个镇压别人的人了呢?于是剧团把这戏整理改编,大约就成了今天我们所见的样子。

其实孙悟空除了西游戏之外,其他出场的时候都是“镇压别人的人”,大概是被封了“斗战胜佛”之后,就变成了统治阶级的一分子,需要四处平妖。其实,最重要的是,这样演出来的戏热闹,孙悟空啦,二郎神啦,甚至关公,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人物形象,出来平小妖,是很卖座的,就像现在电视剧总要有些脸儿熟的大腕儿出来“友情客串”一番,一个道理。

改编后的《虹桥增珠》就是以表现神仙和凡人爱情的戏了,水母娘娘就是二号白娘子,三号碧波仙子,四号七仙女,五号……总之就是爱红尘胜过仙境,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都义无反顾地向往人间美好世界的神仙。看看刘琪和江世玉这张剧照就很能说明,背后天兵天将,二人的目光对视下,就是所谓经典的“爱情”。

《虹桥增珠》刘琪饰水母娘娘、江世玉饰白咏
《虹桥增珠》刘琪饰水母娘娘、江世玉饰白咏

不过现在这戏基本变为骗老外的戏,与《三岔口》、《闹天宫》等一样,沦为纯粹卖弄功夫的武戏,升华了的内涵也看不到了,能看到的,按相声里说的,也就是“一台的王八精”了。顺便说一下:从这个剧本看,没有点兵派令这一场,水母娘娘下命“水淹泗州城”,是暗场处理的。

石头变成金子再变成石头,前后不到五十年吧。

《借东风》

过年,更新两出三国戏:《南屏山》《讨荆州》,曹刘孙三家斗智,乃三国最热闹的关目了。

我们都知道现在流行的《借东风》著名唱段,是马先生当年据《雍凉关》改成的。而文字记载:以前《借东风》不是什么重头,诸葛亮没有这样精彩的唱段。今天更新的这个《南屏山》,就很好地再现了改良前的模样。

首先,这戏原来的正角是鲁肃,老生,而诸葛亮只是个末,高下立判。其次,诸葛亮借风前鲁肃有一大段二六板,想来一定很好听,而诸葛亮七星坛上只是叩拜,几句白口寥寥。

老年间借风时的诸葛亮披头散发,就是个“妖道”的形象(参见戏考所用剧照)。后来改良,形象就好看多了。更重要的是,大段的二簧,无论腔还是词儿,都是上乘的,点石成金的佳作。

大约自马先生始,唱《借东风》者,均按这二簧导、碰、原走了,只不过个人根据需要,在唱词上略有不同。

比如周正荣的《借东风》,多两句,在“邀请我诸葛亮过长江同心破曹共做商量”之后,加入“周公瑾挂了帅兵符执掌,俺诸葛建奇功助他逞强”,然后接“那庞士元”,据说这是雷喜福对该戏的特别体会,这样戏词才能贯串,传与周正荣。

比如李和曾的《借东风》,三句上“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改成“曹孟德灭袁绍兵多将广”,更“唯物主义”一些。特别奉上李先生剧照一张,算是春节礼物吧 表情

《借东风》李和曾饰诸葛亮
《借东风》李和曾饰诸葛亮

就连马连良先生自己,《借东风》也是一路打磨下来,大处如从“为什么有一道煞气红光”改成“趁此时回夏口再作主张”,小处如“算定了”改为“料定了”,都是在消除“封建迷信”。到建国十周年的时候,一出《赤壁之战》把《借东风》来了个脱胎换骨的改变,“天堑上风云会虎跃龙骧”,“从此后三分鼎宏图展望,诸葛亮上坛台观瞻四方。望江北锁战船横排江上,谈笑间东风起,百万雄师,烟火飞腾,红透长江。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赤壁火为江水生色增光”——这样有气势的绝妙好词,无疑是给全剧“生色增光”的。当然,除了演《赤壁之战》外,老路演《群借华》的话,仍然走老词儿。据小道消息,若干若干若干年前,豆爹就曾把这段“生色增光”的词儿引用在他的作文里…… 表情

《借东风》,无论就事件本身还是这出戏来说,都是千古绝唱。

书迷审马快

据传说评书的祖师爷有好几位,像孔夫子、周庄王、文昌公、魏征这样的都被奉为评书行的祖师,这些有学术性的争论暂且不表,若是推听评书(书迷)的祖师爷,小豆子想当该就得推唐高祖李渊了。

今天更新的《秦琼表功》(或名《叔宝表功》),讲得就是秦琼说书李渊听书的事儿。这戏在整理剧本之前就有个耳闻,感觉应该不错,后来末一批音配像里有李洪爷的这出,就更向往了。碾芹斋答应整理该剧的录音剧本,小豆子走马换将,也就照着《京剧汇编》上马连良的藏本打了一出,碾芹斋有绝妙好文在此,可供参考(查这篇旧文的时候瞄了一眼日期,竟然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当初许下走马换将的话尚记忆犹新,再次感叹光阴似箭)。

首先,李渊是去监斩犯人的,一听说这个犯人秦琼“见过大小战场”,异常兴奋,而且很会安排,让把“大战场压下,小战场讲来”,把大柁子留到后面,先听小回目,并且对于秦琼“说到热闹中间有些比手划脚”也不介意——本来嘛,听书不光是听故事,说书的手眼身法也是非常重要的,李渊作为专业的听书人士怎么会不知道呢?

秦琼的小回目说的是和单雄信结交的事儿,引出来皇甫大人赠黄骠马,留下个扣子,后来天堂潞州当锏卖马,有句唱:“兵部堂黄大人相赠与咱”,当指皇甫大人赠马,不过皇甫大人误作了“黄大人”。

小战场不甚精彩,大战场就很有意思了。先是铺垫看到珠戏龙。这“珠戏龙”是怎么回事儿小豆子就不太清楚了,秦琼也没太说明白,看《临潼山》的剧本,里面秦琼和表功时候的词儿都差不多,什么“山东龙戏珠,山西珠戏龙”。总之,秦琼看着别扭,一箭下去,把珠子射下救了真龙,往下一看,见到杨广大战李渊,这才临潼山救驾,撒手锏打走杨广。这段书说得虽然精彩,但与前面小战场有重复的地方,尤其是撒手锏一段,这种使活儿的方法不高明,秦琼还需要锻炼。

后来李渊当了皇上,听书的爱好依然没改。我们在《十道本》里看到,褚遂良当着李渊的面儿,一口气儿说了十个回目的书,虽然主题都差不多,而且还含沙射影,但李渊还是耐着性子把十个回目都听完了,书迷如果迷上书了,那是了不得的事情。

再后来唐朝的玄宗皇帝又成了梨园界的祖师爷,可见唐室李家对戏曲曲艺的痴迷了 表情

“猪八戒照镜子”

听《响马传》,发现一个纰漏,没曾想翁偶虹这样的大家也会出现这种错误。

第三场武南庄,秦琼三人在庄外,流水板之后,樊虎有这么一句:

“二哥办案多年,真要是输了眼睛,绿林道传为笑谈,六扇门儿留个话靶儿,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儿啦吗?”

这时候是隋朝末年,孙猴儿尚在五行山下压着,而猪刚鬣这会儿不是在天河当元帅,就是在福陵山为妖精,总之,这“猪八戒”三字儿是唐僧在高老庄收了之后起的别名。唐二世之后流传下来的人物,隋末的人是不应该晓得的 表情

《庆阳图》

昔日里有一个李文李广,
弟兄双双保定朝纲。
李文北门带箭丧,
伴驾山前又收李刚。
收了一将损伤一将,
一将倒比一将强。
到后来保太子登龙位上,
反把那亚父李广斩首在法场。

以上《二进宫》的词儿,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了。今天更新了两出剧本,其中一出就是这个靠《二进宫》扬名已久的《庆阳图》。说实话,这戏看剧本,真够没意思的。

这戏在早年间应该还是比较流行的。看老本《十八扯》的剧本,里面有一段,就是串唱《庆阳图》里李广的唱。

这戏比较没头脑的一个地方就是,不知道说的是哪朝哪代的事儿。据考是周厉王时候的故事。不过就像《戏考》编辑王大错所言:“至于剧中事实,枥老学识浅陋,无从考证。按西汉有一李广,南宋有一李纲(非刚字),隋末有王伯当战虹霓一说,时代互异,与剧本情节,殊属不类,断不能以人名地名,强为之臆测也。”不是一般的混乱。既然陶君起考证是周朝之事,权做如此吧。不过很明显,这事儿怕是连野史上都翻不出来的,纯属唱戏的为了自己的饭碗编出来的。

比如,这戏里面人物的名字都大众平常,没有一点儿周朝时候那种怪名字的感觉。李广、李刚、马兰,说他们是东汉时的名字倒还靠谱。其次,京剧里所说“三刚不见红”,薛刚、姚刚,虽然也是编出来的人物事迹,但好歹有点儿根据,通俗演义小说里流传下来的。而这个“李刚”,显然就是为了凑数,凑“巧合”,于是我们看到,这个李刚,也是黑脸儿,脾气也不好,更要命的是,他也行三。

京剧《庆阳图》李刚的脸谱
京剧《庆阳图》李刚的脸谱

这是一出忠奸斗争的戏,但我们看到的是,里面的李刚着实一点儿忠臣的模样都没有,不给他脸上画红一点儿都不冤。那两“刚”的“反性”还都有理由的,而这个李刚,坐在庆功大宴上,就是看着国舅马兰不顺眼,说人家“摇头摆尾”,然后就嘲笑人家是“裙带官儿”,接着就把人家帽子打掉。马兰质问李刚,就被李刚暴打一顿。当然,后来马兰兄妹定计陷害忠良,自是他的不对,但李刚这个毛蛋捅得就很没水平。仗着自己是忠臣良将,也不能随便就去打一个没招你的人吧——尽管,在评书和戏里,国舅似乎都没好人。

当然,上面这段是老本《庆阳图》的内容,看马连良的藏本,就改良了不少。比如打帽子这一段,就是李刚在酒席筵前论功,手舞足蹈,把马兰的帽子给打掉了。马兰上去质问,先是质疑李刚没读过书,然后又说李刚“扬拳舞爪”,继而又拿裙带官儿显摆,所以招了一顿打。这样就合情合理多了。老戏毛病不少,就看接手的演员能不能点石成金。马连良的这个藏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以后更新到了再细说。

这戏最好听的一段应该就是李广在法场的西皮导板、原板转二六,不过,这段京剧的录音是听不到了。秦腔现在还有这出《斩李广》,里面就是著名的七十二个再不能(“再不能”之多比京剧版要多得多),听了让人很悲叹,细想之下,脑袋要是掉了,何止七十二个再不能,那可是“吃什么也不香了”。英雄末路,秦腔的《斩李广》很值得一听。

《玉玲珑》

忙碌的一周又过去了,差一差就连着一周没在网上冒泡了。

尽管如此,本周还抽空更新了一下剧本。里面有出《玉玲珑》,当天就想聊聊它,结果一拖到了今天。

这戏如今舞台上见不到了,看别名《妓女杀贼》,似乎是挺那个的一出戏,实则是讲韩世忠和梁红玉姻缘的故事。

这种英雄儿女的故事,如何安排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很有看头的。比如传统上,哪个日后发迹的皇上在落魄的时候,在一旁打睡,脑袋上真龙显现,被女方看到,讨下一宫;或者哪个大将打睡,他所代表的星宿(一般来说不是虎就是彪的),也显现出来,被女方看到,以身相许。而青楼女子,一般在风尘中遇上个有才学的公子,两心相许,从此留下佳话。这都是有的。像韩少保和安国夫人这样,一个是大将、一个是妓女,俩人怎么结识,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你让未来的大将去嫖院,总还是有点儿失身份的。

这里就要提到迷信的作用了。编剧派出个土地加土地奶奶,就把这问题解决了。就如同王三姐彩楼招赘,怎么那么巧就能打到看中的花郎平贵呢?来个月老,“彩球付于薛平郎”,就成了。

土地和土地奶奶上场之后,还是有不少哏的。比如自报家门的时候,土地说他是“土地”,土地奶奶说她是“土地他奶奶”,一下子长了两辈儿。何时希撰文介绍王瑶卿之能戏时,专门提到过《玉玲珑》里这个哏,看来这是王派特有的。再比如两位神仙见到梁红玉了,土地说这是“贵人”,应着以后梁红玉身为安国夫人,给她施了一礼。土地奶奶一旁见到梁红玉他的娘——鸨儿,对应着说这是“贱人”,一语双关,妙极。两位神仙下场前还拿吃大烟抖了个包袱,总之,两个丑在头场的搅和,顺带韩、梁二人成其好事的正叙,显得格外精彩。

第四场梁红玉有一大段白口,把个妓女从良的好处说了一番,也应该是该剧一个看点。到最后还有开打,文武俱全,非等闲可以拿下这戏的。

这戏除了土地、土地奶奶以及两个旗牌以丑行应工插科打诨外,梁红玉和韩世忠这样的正角,在发兵前还以“公老爷”、“母老爷”互称,也是京剧正剧戏说的一大特点了。

又一出只能纸上谈兵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