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桥》

《洛阳桥》一剧,看剧本,是很有意思的一出戏。

这出戏其实有史可考,《人民网》有一篇详细的文章介绍修桥的来龙去脉,以及传说的来历。这戏按《戏考》上的注释,是“灯戏中之一,相沿已久,当时坤班中即已盛演。其剧情纯系荒诞不经之举,徒博热闹耳。”是晚清宫中常演的一出吉祥好戏,受欢迎及普遍程度,大约相当于现在逢年就演的《龙凤呈祥》一样。

不过,较《龙凤呈祥》来说,这出《洛阳桥》确“为其怪诞荒唐,诚不值识者一哂”。故事讲蔡状元要修洛阳桥,屡次不成,乃派人下海给龙王投文,得书批一“醋”字,知是廿一日酉时动工,于是大功告成。故事虽然荒诞,但是看其剧本结构,舞台调度,甚至立意,都不逊于《龙凤呈祥》(而《龙凤呈祥》也不是荒诞得很么?)

头场上观音,交待起因,要去帮助修桥。观音命善才、龙女二人诱惑凡间的俗子,从而给蔡状元筹款。这个形式很有意思,立意是说,世上的暴发户都“见色迷心”,从他们身上刮下钱来是合情合理,而用这些钱去做善事,更是大善一桩。观音的算盘打得很好,即便拿到今天来说,也是很有现实意义的。

二场蔡状元上,交待一下下场。三场四个“刻薄愚人”上,念唐诗下。四场就是几个富人扔钱给善才、龙女,吕洞宾点化世人。

第五场就是最有意思的了——蔡状元派人下海投文。这民间传说只有个故事框子,细节全靠剧作者来发挥。传说是“檄文海神,遣卒投之”,具体怎么个过程没有写,而如果按照常理来想,一个状元郎写了封信,找人下海投递,除非脑子有问题,谁会应这个差事呢?谁能出来说某可以下海走一趟?而本剧的编者高明的地方就在这儿了,编出来一个丑角的夏得海,名字与“下得海”同音,状元一旁问哪个下得海?他就在一旁答言,这才误会中促成了下海投文的事实。而夏得海拿书后的经历,自己絮叨也好,后来在酒店与店家抽科打诨也好,在欢愉整出戏气氛的同时,几段昆腔,词义深刻,难怪《戏考》的王大错写道:“惟夏得海下海前一段唱做,仍一本昆派,尚有定程”。喜剧中加正剧的思想内涵,绝了。

最后两场戏,又纯粹以场面取胜了。先是“扮演三百六十行等杂戏,以为落成庆”。这段在剧本上仅一句话带过,但是想必演起来十分热闹,没有几十分钟收不了,这种演法,正是为应节应景而编。最后出来个妖精江猪海母龙(瞧这倒霉名字),是屡次破坏工程的元凶,于是头场的观音又出来,请来众天将平妖,又是一场大开打。剧本上一句带过,但这段武戏想来也有独特之处。最后全剧在擒妖后结束。

过去,“每逢阴历新年,则必盛演此剧”。究其原因,这戏什么都有了,前面有文的,中间是玩笑戏加昆腔,最后杂耍加上大开打,热闹是绝对的,形式也是多样的,大受欢迎就不难理解了。

也快到阴历新年了,可惜,这出戏已经很有不见于京剧舞台了。

又见掭头

看《三打祝家庄》的 VCD,扬子江音像出版社出版,孙岳、景荣庆、张春华等的实况演出。头打祝庄的时候,演林冲的叶钧掭头了。

叶钧的掭头
叶钧的掭头

这种舞台事故,在现场看到也就罢了,能够出现在出版物里,还是很感谢出版社能够把现场的真实情况反映给大家的。纪念徽班进京二百周年演出的那场《龙凤呈祥》,袁世海也掭头了,只不过我们在出版物里看不到,因为袁老说了声“对不起”后,又来了一遍。出版社剪辑一下也就看不出来了。小豆子曾在豆伯家看过当时从电视上录下来的现场,中间好一大段尴尬,导播显然不知所措,镜头一个劲儿往观众席上的中央领导那儿拍,也是难得的景儿。

而如今中央电视台录播的节目,如果中间有什么舞台事故出现,都会在演出结束后补录下来,到时候在电视上播的就是“完美”版了。舞台上是完美了,但显然不真实了。在完美与真实之间选择,小豆子更希望看到真实的演出。

当然,掭头也终究不是好事儿。

《戏牡丹》

《武家坡》这戏大家都特熟了吧。里面的“洞宾曾把牡丹戏”,小豆子在若干年前还不知道说的什么事儿,后来看书时候大概了解了。今天更新了这个《戏牡丹》剧本,大家一起看看吧,挺有意思的。

合意太爷说:“很龌龊嘛”。以前也说过格调这个话题,不过和现在的电影大片相比,这戏舞台上还是相当干净的。如果要复排这个戏,在今天的这种环境下,或许一出龌龊的戏要更有市场。

这个戏两个人对唱流水应该比较精彩,不过头一场牡丹有一大段慢板,不知道是否真是这样,还是后面有转原板的地方而剧本没有标明——否则可就太长了。这戏光读剧本只是一方面,一些表演上的特色并不能窥见。不过好在合意太爷学过这个戏,希望很快能在他的 Blog 里看到相关的帖子,咱也起起哄 表情

附一张《戏牡丹》的剧照,这戏比较少见,相关剧照也是少见。拍剧照的两位都还是很有来头的,演牡丹的王灵珠,上海的旦角,周信芳在商务印书馆所拍之《琵琶记》,就是他去的赵五娘;石月明,私淑汪派的老生。

《戏牡丹》石月明饰吕洞宾、王灵珠饰牡丹

据说婺剧也有类似的剧目,但意义相去十万八千里,大约是说牡丹是一个开药铺凡人的闺女,吕洞宾听说长得好看,就变个人形到药铺找茬儿,老头儿正没辙呢,牡丹出来和吕洞宾对话,最后把个神仙说的哑口无言,惭愧而去。本朝太祖曾看过此戏,四个字的考语:“人定胜天”。

哪天得找本《东游记》看看,原文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也听评书

戏迷知音:“姜老的评书就有这种魅力,从他的评书中,你能学到很多知识。”

小豆子没有赶上姜老的年代(大约并非没有赶上,而是不记事儿),但对评书的印象也是颇深的,而且如戏迷知音那样,“算是个评书迷了”。里面的大道理,知音兄已经说了,小豆子百分百赞成。就评书表面上的事儿,聊几句。

开始接触评书是在小学,并非通过广播,而是电视。那个时候,田连元是在电视上露面最多的评书演员。田先生被称作将评书引入电视第一人,当之无愧。那会儿看的是《施公案》,也是小豆子为数不多听(看)了多余一次的书目。后来北京台曾经重播这套书,小豆子耗了十几盘录像带把它全部录下来了。这套书说到黄天霸与窦尔敦打赌击掌,赌斗输赢,头一战黄天霸不胜窦尔敦护手双钩,就此打住。这个扣子曾经让小豆子惦念多年,直到后来能看懂京剧了,才知道后面插刀盗钩等等,算是解了扣子。田先生的几部书,扣子都做得很大,让人惦记得不得了,他却不录了。比如《小八义》(带现场观众的),后来录了个《续小八义》(无观众),洞房花烛变灵堂,就没有下文了;再比如《杨家将》,将将要破天门阵,完了。不知道田先生还有没有打算把这些残书录完的计划?

以前为了评书,特地买过一些古典章回小说,在东单口上有个旧书店,卖一些不入流的杂书,小豆子在那儿淘到过《大八义》(为了把《小八义》的前因搞明白)、《施公案》等书,也是下学后的一件乐事 表情

不过古典小说看多了,听传统书目的兴趣就减了,真是所谓“生书熟戏”,一部书要是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恐怕很难听下去。比如都说袁阔成先生的《三国演义》好,但是很不幸,原书已经读过多次,虽然这套评书的 CD 买了多年,但一直没动;同样,刘兰芳的《岳飞传》也是有口皆碑,因为同样的原因,CD 至今也没有拆封。一些知道故事大概但不晓得细节的书,听听倒也不错,比如《隋唐》、《东汉》什么的,加上这类书一家一个版本,各本都看和听一遍,对了解异同增长见识也是有好处的。

近、现代题材的书目也听过不少,首推单田芳先生的《乱世枭雄》,这部以张作霖为书胆的书,传统评书的风格浓厚,却讲述的是近代题材,大处磅礴,小处生动,而且扣子使得好,绝妙好书(继《施公案》后听过两遍的书)。后来的《千古功臣张学良》就逊色得多(加上张少帅显然没有他爹老帅那么传奇)。不过这部书最近在吃官司,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关注?袁阔成先生的评语是:“请给评书留条活路”,甚善。

《锦州晚报》最近的一篇文章:《留住评书的根》,推荐一读。评书对传统文化的普及,如文所说:功不可没。小豆子深有体会。

评书,明天谁来听?谁又来说?

《乌盆记》遐想

裘迷动议说希望听到孙岳的《乌盆记》,今天做好传了上去,有喜欢的朋友也可以去下一份儿,感觉应该是文革后演员中表演这戏最好的了,加上配角也都很出彩儿,值得推荐。

《乌盆记》孙岳饰刘世昌

这戏又叫《奇冤报》,其实这种冤枉事儿那简直多如牛毛,为什么单就它出名呢?小豆子想原因无非有二,第一,这案子关系到包拯,日后“三公之位”的包龙图,此时还是一个百里侯,初次上任,审的头一桩案子,自然要有名一些。其实这案子换谁到这种情况都可以审了,先是狂风刮去轿顶,然后乌盆告状,目击证人是钟馗老爷,那赵大真是就剩下等“枪毙”的份儿了。做大清官的一个好处就在这儿,百灵相助,动不动上天示警,来阵风来阵雨的,要不苍蝇、青蛙一起上,或者兔子头上戴个草结表示个“冤”字,最不济受害人或者神仙来给你托梦,直接了当告诉你原委,这案子不破都没天理了。

另一个出名的原因就是这件事与判爷钟馗有关。其实天下不平事多了,钟馗也不是每件事儿都去管。偏偏赵大夫妻把钟馗爷爷的眼睛给挖出来了,这可就了不得了,直接触及神仙本人的利益,那钟馗怎么也得出面替刘世昌打这个官司。这就是“奇冤”得以成为“奇冤”的原因,刘世昌有多冤啊,比他冤的人有的是,感情是钟馗爷爷他冤呢!那么大神仙让一对儿卖盆儿的把眼给挖了。

一出不可多得的好戏。

听完了西河大鼓《呼延庆打擂》

一部《呼延庆打擂》的西河大鼓听完了,虽然出版物写着“长篇”,但三十回明显短了些,更像单口相声的八大棍儿,没头没尾,好在一来知道故事来龙去脉,二来书中还有倒叙,看的纯粹是演员的表演,听的是鼓书的味儿。

都说现在的影视剧,戏说历史严重。实际上,传统的鼓书戏曲,在这方面有过之无不及。仅拿这以宋朝为背景的故事来说,忠臣无非是寇准、包公、王延龄,以及杨家、呼家等一干武将,加上个八王,就可以把一个朝廷闹个天翻地覆。以前的艺人想法儿很有意思,能够编出一帮忠臣良将,手里边不是上打君王不正的凹面锏,就是御赐免死金牌啦,龙头拐杖啦,三口铜铡啦,两口宝剑啦,一大堆零碎儿,见君王也不用三拜九叩,动不动可以逼个皇上满后宫跑,真个是“半由天子半由臣”,八宝金殿俨然成了可以上演全武行的议会了。

这样的书编出来显然是受到最下层老百姓欢迎的,因为它很有群众基础。下层的百姓不会知道数百年前的朝廷会是个什么样子,但我们更乐于接受这种演绎,接受这种带有一些民主制衡的设想。在社会下层的人,听到的故事是社会顶层的皇帝老子有人制约着,而且还是替老百姓说话的官员去制约着,这样的故事能不被老百姓所接受?尽管一笑之后心里明白,那只是演义,也总比去看那些描写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故事要过瘾的。

你可以指出《呼家将》、《杨家将》这样的书有多少多少毛病,小豆子甚至可以说,这种书不会让听众学到一点儿历史知识,但它在大众间是有市场的,因为它代表了大众的某种想法,某种愿望。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以科学角度、历史角度去评价佘太君这个人,是怎么也活不到近两百岁的,但是说书人愿意让她活得长些,因为听众不希望看到她死去,这是一种良好的愿望,在很多书中都有表现,如《隋唐》的程咬金,《说岳》的牛皋,最后实在不能再往下编了,也要以一个“无疾而终”、“大笑而死”来收缘,因为只有这样的结局,才为大众所接受。

一个艺术作品,可以有两种观众去迎合:一种是走上层路线,迎合官老爷的口味;一种是走下层路线,让底层的大众接受。前者也许品味会更高,词藻会更华丽,后者也许会更“低级”、更水。但你的作品如果想成为“喜闻乐见”的艺术作品,流传下来,则必然是要为底层大众所接受。

更新了出《太君辞朝》,很好也很大众的戏,以后再单聊这个。

看南派戏《打銮驾》

豆腐推荐了小王桂卿的《打銮驾》,于是下了一份听了听,觉得不过瘾,猜想 BT 那边该有视频了,一去,果然。下来后又看了一遍,挺好。

南派戏现在很少见了,除了能从合意太爷那里听到一些典故、大致演法儿以外,这种尚算是完整一折的戏放于电视是不多见的,更不要说那种上十本的《狸猫换太子》了。前些年上海还排过像《狸猫换太子》、《宏碧缘》这种南派特色分明的戏,近些年光顾着歌功颂德了(再歌功颂德,头头儿该栽还是得栽),别说南派特色,就是有京剧特色的戏都少了。再往南,武汉一带,就更不堪提起。所以,还有像小王桂卿这样能够去演一些南派戏,哪怕不是全本大戏,只上上《名段欣赏》,也是难能可贵的。

片头小王先生说的“关公要文,包公要武”,小豆子深以为然。豆腐所说,小豆子也深以为然。这南派戏,就是让“最下层的老百姓听得过瘾”。《打銮驾》里大段的流水,基本没什么文学性,无非一件事儿几个词儿翻来覆去地唱,像这种“拼着一死把御道闯,纵然是将我千刀万剐、万剐千刀、上刀山、下火海、刀山火海、火海刀山、拼着一死又何妨”,要的就是唱起来带劲、听起来过瘾的效果。记得去年德云社演头本《狸猫换太子》,临了郭德纲的包公上来后也是一大段流水,颇有南派风味。当时剧场里可不都是对京剧内行的戏迷,但那效果是没得说,若论“草根文化”,南派戏也算一份吧。

以南派戏来做所谓吸引年轻人的工作,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它更接近大众口味。今年北师大的南派《甘露寺》,就是出于这个考虑,而且剧场效果相当不错呢。我们的专业团体,就不能这样做吗?

当然,光指责专业的、官方的组织是不公平的。央视录制这些《名段欣赏》的行为,是值得肯定的,同时期待更多好的节目。

也说“格调”

早上在网上碰到合意太爷,听说准备去学《戏牡丹》,于是今天回家头一件事儿就是把本子扫描了发过去,这正事儿可不敢耽误。

这两天在看另一个本子,《梅龙镇》,这个本子可有年头了,来自《明清抄本孤本戏曲丛刊》,这个东西太老了,是没打算去录入的,大致窥一个京剧胚胎时期的样子吧。如今的《梅龙镇》就是《戏凤》一场,那会儿可是分四场,《戏凤》前有《投店》,后有《失更》和《封舅》。

两出戏,有个共同点,都占个“戏”字,一个是一朝天子“戏凤”,一个是大罗神仙“戏牡丹”,说白了就是俩男主角耍流氓,而且俩男主角身份一个比一个高,显然和凡夫俗子平头百姓耍流氓大不相同,否则一般戏里干这种事儿的,像什么高衙内、杨衙内、猫三狗四的,一律以丑角登场。

这就落到碾芹斋说的那“所谓‘格调’”的问题上来了,《戏牡丹》也好,《戏凤》也好,格调无疑是相当不高的,即便放到戏改专家的手里,都是束手无措的,于是两出戏的下场很明显,一个《戏牡丹》绝迹多年,一个《戏凤》则照样演下去。小豆子想,《戏牡丹》这戏,八成是吕洞宾耍流浪耍得太露骨了,加上牡丹本身一上来就已经知道会被流氓耍,而且还在盼着,于是俩人上来一拍即合,有种潘金莲和西门庆勾搭上的感觉,所以被“消灭”得干净些。而《戏凤》,一个无知少女,被一个便衣皇上戏耍,再怎么样还是有遮遮掩掩,皇上也没太放开,还有勉强留下来的理由吧,而改它又肯定不可能把“格调”改得多高,索性就这样了,当个“反面教材”也是好的。一整出戏的基调都是不高的格调,有时也是件好事儿,否则如果只是小处格调不高,那一定会被改掉的。这种让人无从下手的“坏戏”,也许会一时被禁掉,但到把它恢复起来后,则是会原封不动地再现。好比一件古董,破烂不堪,则会被收于密室,若干年后拿出来,还是那个样子;而如果只是瑕疵,就有可能会被自认高明的专家拿去“修复”,反而回不到原貌了。

1976年本朝太祖快去世的时候抢拍的那批京剧艺术片,《戏凤》算是格调最低的了,居然也能入选,倒也有点儿意思;而那出戏,李世济的唱、刘长瑜的影,就更有点儿意思了 表情

“铁嗓梨花念小云”

今天下午看演出,就在离原来高中不远的一个小剧场,孙明珠领衔主演的“铁嗓梨花念小云”——纪念尚小云逝世三十周年的演出。

头一遭在多伦多遇到有这么火的京剧演出——尚未踏入大门,就见到门上高悬的满座告示。和小豆子一道去的咸鱼干也同样感到意外,没办法,把名字写到长长的等候名单后面看有没有富余座位或者退票的吧。最后直到演出开始后,才算被安排到二楼的角落坐下,好在不算太偏,而且别看这里说的如何没有座位,里面还没有火到要去卖挂票的情况——连站票怕是都用不到。

刚刚坐定,大幕拉开,孙明珠的《祭塔》就开始了(事后知道误了开场的刘伟亮的《扈家庄》)。《祭塔》很短,从那段著名的反二簧直接开始,中间砍掉不少词儿,回来一对,原来就是照着尚先生1929年高亭灌的《雷峰塔》一字未加唱过来的,这么算来,折子戏都算不上了。

事实上今天大部分戏都不能算折子戏,孙明珠后来的《贵妃醉酒》也是这样,酒还没沾就结束了。其他助兴的如《穆柯寨》、《虞姬舞剑》(就是《霸王别姬》里抽出来演舞剑那一点儿)也都如此。最后大轴的《昭君出塞》还是相对比较完整的。

《昭君出塞》出了一点儿小问题,到汉岭的时候,孙明珠掭头了。按照孙明珠后来在台下时对我们说的,这是她头一次遇到这事儿,因为盔头用的是她学生刘伟亮的,比她自己的要大一些。孙老师演出后在台上讲话时也忘记就这件事儿说明了,于是在后台还对我们说:“你们要是在网上就说一下,我在这儿给大家道歉了”。既然孙老师发话了,在这儿需要说清楚。

除此之外,《昭君出塞》演得是比较成功的,去马夫的20岁小伙儿林仕欣(《祭塔》里去许仕林)学武术出身,不过明显普通话(或者中文本身?)不太熟练,说出的话音就如外国人讲中文的一般。但显然孙老师和台下的我们都很欣慰,对他对京剧的热爱和所下的功夫给予了肯定。

这次除了是纪念尚先生去世三十周年,还有就是纪念孙老师从艺五十周年。三十年过去,尚派毫不夸张地说就剩下孙明珠这样一个像样的了,再过三十年,谁还会出来纪念尚先生呢?

孙明珠演出《昭君出塞》
孙明珠演出《昭君出塞》

刘雪涛

今天有幸得见刘雪涛老先生,幸甚。谈起一些梨园往事,也是很有意思。记下几条于此,大家同拆同观:

张伯驹当年遭批斗,有一条“罪状”是讲,张伯驹一次看戏回来,认为年轻演员演得不好,说应该扔个炸弹给炸了。

老市长彭真有两次到后台说:“我看看你们今天演得这个像不像京剧”。

1963年北京团到香港演出,观众强烈要求上演《坐寨盗马》,但团里当时没有准备这个戏,请示国内的陈毅,陈毅请示周恩来总理,总理说要是没问题就演吧,于是就准备在香港演出,自然裘先生的窦尔敦,因为当时没有准备这个戏,所以一些角色都是其他演员串演。当时刘老加上谭元寿、马长礼、高宝贤演的是那四个山大王,也算绝无仅有的。

文革后恢复上演《逼上梁山》,耿其昌的林冲,刘老参与复排的指导,未公演前,主事的(小豆子已忘其名)对刘老说——有三个要求:第一演员不许戴小蜜蜂,第二文场一律不用钢弦,要换丝弦,第三龙套不许有这个动作——说着刘老就做了一个一手握拳于胸前、胳臂弯曲、肘部向前,一手向后、胳臂伸直的“不怕牺牲”的革命造型。

文革后张君秋复排《望江亭》,彩排时,张君秋念到“我与他一死相拼”时,下意识地就做了上面提到的那个造型,把在旁边的刘老看得一愣。

刘老的夫人钱枫琪也在座,二老神采奕奕,精神极佳,而且可是六十年的钻石夫妻,小豆子还收下一张二老结婚六十周年的纪念卡,衷心祝愿二老身体康健。

刘雪涛与夫人钱枫琪
刘雪涛与夫人钱枫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