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世三间

今天读单口相声的本子,其中有一段提到京剧唱词中的讹传。举的例子是“阳世三间”。

其实不光是京剧了,在一些传统小说里也能看到“阳世三间”这个词。给小豆子的感觉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三间”到底做什么解释。只知道这个词就是说这阳世呢,而且一般说这话的不是在阴曹地府说、就是在和阴间并列的时候说。比如某某,你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如今来到这阴曹地府,还有何话说! 表情

根据相声本子的说法,这“三间”无法解释,三间什么啊?房子?哪儿和哪儿三间啊?原来是“阳世之间”,只因这抄本子的写的潦草,等到用的时候把“之”认作了“三”,故而留下了这么个“阳世三间”。

当然,究竟源头是否是这样无从考证,只是这种说法很有意思。权且记录下来,算是段读书笔记吧。

关云长与东方朔

鼓王刘宝全
鼓王刘宝全

合意太爷的老唱片网站上周开始加入曲艺的老唱片。小豆子见后曾说提供一张刘宝全的近照,谁让忙呢,这才有空给做了。顺便贴上来吧,正好聊聊和这个稍微沾边儿的话题。

最早听大鼓大约应该是《华容道》了,其实小豆子对于大鼓是没有什么了解的:对于其曲调,不反感,但没有达到认为有如何好听的地步。对于词句,感觉如同最初接触京剧一般——好。也许今后若又迷上大鼓,也是这词句起的头。啊?搞个大鼓的戏考?暂时没有那么大瘾。

说回来,印象中京韵大鼓《华容道》里提到过“寿亭侯”一词,感到很亲切,因为和京剧犯了同一个错儿。其实,如果关公不是被封在汉寿作亭侯,哪怕封在汉寿旁边任何一的地方,只要不带“汉”字,就不会被那些艺人理解成“汉”朝的“寿亭侯”了。读一下《三国演义》目录,就看到老罗用其简称时是说“汉寿侯”。所以犯这种错是不太应该,翻一下书就有正解了(如有兴趣,可以顺便访问一下汉寿县政府的网站)。

谈到这个错误,就联想到清末那些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诸如某某贼人的外号——“赛方朔”。最开始不解方朔究竟是哪个名偷,后来才知道原来乃是汉朝智圣东方朔(东方朔善偷,可参看《瑶池会》剧本,都偷到天上去了)。艺人们不知道“东方”是复姓,于是把他们认为的“姓”省略掉,就出来个“方朔”。

明清以前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通俗文学,所传颂的基本都是肚中有墨水的文人骚客的作品,出现上述断句理解错误的倒不曾见。通俗文学(包括清末的戏曲、曲艺)的发展和推广,一方面使得谁都可以自号个某某居士写书立著,一方面使得广泛的大众有了读懂文学作品的机会,当今网络论坛的兴起更可以被看作是这种势头的延伸。不过正因为作者水平参差不齐,也就使得上述那种以讹传讹的机会增大了(谣言传播也同样方便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网上转帖文章之前动一下脑子,这不只是个简单的复制、粘贴流程了。

寇老西儿?

正根据杨宝森演出实况录音整理《清官册》剧本,忽然发现剧中寇准自称为“陕西华州人氏”,大疑。因为印象中寇准是山西人嘛,都说“寇老西儿”。于是上网搜索,发现寇准果然是陕西人。那么“寇老西儿”的说法从何而来呢(《清官册》后面那个太监不就是叫唤“寇老西儿在哪儿哪”)?于是进一步搜索,发现了吴小如教授的一篇旧作(原载1998年6月11日的《光明日报》),这才明白,原来是为“寇老先儿”。看来小豆子也如文中所说,是被说书人“误导”了。

寇老先儿并非寇老西儿

顷拜读来新夏教授在《华灯》副刊揭橥大作《称谓的新说》,实获我心且极受教益,因撰此小文奉和,如诗词酬答之有和章焉。

说来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彼时中央电视台正连续播演评书《杨家将》,表演者把故事中的寇准描绘成山西人,且言必用山西方言。我和吴晓铃先生不谋而合,先后写文章匡谬正讹,指出寇准原籍陕西,并非山西人。我的那篇小文更加以申述,说把寇准误认作山西人,可能是由于京剧《清官册·调寇审潘》中太监们称寇准为“寇老先儿”,听者不察,把“先儿”误为“西儿”所致。今读新夏先生文中所引《何氏语林》:“前明太监称卿大夫每曰老先,而不云‘生’。”足证京戏台词虽口传心授,却其来有自,且渊源甚古。如来文所具引,明清以来传奇小说已多有之。惟但称“老先”而不加“生”字,口语必用儿化音乃可,省去儿化音便为不词矣。

然而那一次我和晓铃先生却遭到反驳。那位评书演员撰文说,他说书把寇准描绘成山西人乃师承有自,反讥评我和晓铃先生少见多怪,无的放矢。事后我去看望晓铃先生,晓铃师说:“看来他还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居然也同咱们谈学问了。”因此我们便没有再表态,既然愿意把寇准算山西人,我们也不必多此一举了。不想几年过去,电视连续剧《寇老西儿》竟坐实了寇准的籍贯,而且整天离不开喝醋,还出了不少洋相。尽管不少人对此电视剧拍手捧场,我却一直怀着疑问:一位北宋赫赫有名的宰相,文治武功均昭在史册,竟被塑成如此低品位的俗不可耐的形象,究竟是弘扬民族文化、提倡爱国主义思想呢,还是拿古人开玩笑,有意糟践自己的老祖宗?真令人匪夷所思了。

至于新夏先生文中所谈,实缘今人根本不辨何者为敬称、何者为不礼貌之称有以致之。如称“张总”、“李工”、“王导”、“赵师”之类,实际与旧时称女仆为“王嫂”、“李姐”并无差异。而今人习以为常,反倒见怪不怪了。说句不客气的话,要想提高人的素质与修养,倒应该防微杜渐,先从这些琐细小事做起才有希望呢!

《清官册》马连良饰寇准
《清官册》马连良饰寇准

《太湖山》剧照辨认

曾经在感叹富连成兴衰的时候发过一张《太湖山》的剧照,后来和皇兄谈起此事,猜测谁可能是哪个,最后的结论是:这种问题只能去请教吴小如教授。于是乎,发信给枯石瘦木大哥,相烦讨教。在他回家过年前,有幸去拜会刘曾复教授,问来了如下结果:

《太湖山》剧照
《太湖山》剧照

左一:谭盛英(据刘曾复说为戏中与花逢春一起的某主角老生;据小豆子手中陈富瑞《太湖山》藏本,里面主角老生似乎只剩下个公孙胜了,但是按剧照的打扮,应不是)、左二(后):段富寰(非段盛环)、左三(前):李盛佐(太湖山强匪,下跪着)、左四(后)、右二(后):戴盛来、张盛桐(哪个是哪个不确认)、右四(后):周盛明(以上三人为校尉)、右三(前)孙盛文(李俊)、右一:高盛麟(花逢春)

另稍来录音一份,为当时辨认时录下的。刘老真可谓博学多识,而且记忆力如此之好,只从剧照便能记起这一班富、盛的名字,且与原书不差(更值得一提的就是原书误作的“段盛环”,考富社名单,确知有段富寰而无段盛环),真是让人钦佩不已。

这才是真正做学问的。衷心祝愿老先生健康长寿,顺祝春节快乐!

枯石大哥回家了,看他论坛里的帖子说,在家的时节上网也就不方便了。不管怎样,也要谢谢了! 表情

七十鸟

整理老本《杜十娘》,情节处提到“七十鸟”,从上下文关系看,指的是鸨儿。从字形上看,确实为“七十鸟”——看来古代年间就有这种“拆字”的名堂,有点儿类似现在“走召弓虽”、“丁页”一类的东西。 表情

顺便在新雨丝搜到丁向东一篇关于大鸨的文章,附在下面。另据《民国黑社会》载,“七十鸟”为旧时对鸨母的鄙称。所以《戏考》的整理者在剧情中用到“七十鸟”一词,可见其“政治立场”。

沉默的大鸨

在以旧社会为背景的小说和戏剧中,有一类角色特别令人鄙视,那就是老鸨。老鸨者,妓院的老板娘是也。这些人原本自己就是妓女,中年以后,人老珠黄,心犹不甘,其中有心地歹毒者,就另立门户,买来良家女子强逼为娼,开起了妓院。佛口蛇心,阴鸷奸诈是她们的共同特点,历来为人们所不齿。但是为什么把她们叫老鸨呢?长期以来却一直搞不大清楚。

记得小时候,因为好奇,曾经请教过许多长辈,也都不得要领。后来查《康熙字典》,才知道鸨是一种鸟,并且引证李时珍的说法,说这种鸟:“纯雌无雄,与其他鸟合。”这跟妓女倒有点沾得上边。和李时珍同时代的朱权则说得更玄:“鸨似雁而大,喜淫而无厌,诸鸟求之即就。”怪不得才有“妓女曰鸨儿,妓女的养母为鸨母”的说法。而且这种说法一直延续下来,在颇有影响的《古今图书集成》这本书里,仍然有“鸨鸟为众鸟所淫”这样的记载。

不过对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我的一个远房叔公做的解释。听人说,他读过很多书,尤其是那些所谓不登大雅之堂的闲书。而且又到过许多地方,所以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天南海北,无所不知。据他讲,世界上有两种最尊贵的鸟,一种是天鹅,另一种是天鵏,这就是后来的大鸨。原来这两种鸟都是侍奉在菩萨跟前的神鸟,其中天鵏尤其受到菩萨的溺爱。由于溺爱而变得任性,每每在菩萨讲经的时候大声喧哗,搅得秩序很乱。特别让菩萨不能容忍的是,有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只母鵏竟引诱一只天鹅与之交配起来,众神仙大加抗议,弄得菩萨下不了台。于是震怒之下,罚令将天鵏打入凡界,成为万鸟之妻,为众鸟所淫,永远不准重返天庭。并且从此变为哑吧,无法向外界诉说。经过这次变故,天鵏就成了地鵏。虽然有翅能飞,但却不能飞高,因此再也回不到天上去了。

那么后来为什么又把地鵏叫成大鸨了呢?叔公的解释也很有趣。他说天鵏原来在天上的时候,喜欢热闹,总是一群一群地集合在一起活动。因为菩萨说“七”是个吉祥的数字,所以它们每群都要凑成70只。到了凡间以后,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由于一开始人间没有见过这种鸟,更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所以就把它们叫做七十鸟。后来一个有学问的人嫌这个名字太俗气,就把它改名叫大鸨了。

叔公的说法,虽然听起来像个神话故事,但其实质却反映了古人对大鸨的认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妓院的老板娘称呼为老鸨的,但它的缘由就是出于人们对大鸨的这种认识,大概是没有疑问的吧。

地球很大又很古老,我们人类的历史也已经有几千年了。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先人们给我们留下了无数口头的神话传说和文字记载,这是我们无比珍贵的遗产。然而,其中也不乏善意的误会和穿凿,恶意的诬陷和诽谤,以及因为无知而造成的主观臆断和阴差阳错啊!所有这些,由于是出自先人之口,或者是先人们写在书本上的,有些则是要顾全“权威”的名声,因之代代相传,以讹传讹。

大鸨正是这些冤案中的一个。

大鸨,鸟纲,鸨科,古名地鵏,似雁但比雁大,头小,背平,淡灰色,背部有黄褐和黑色虎纹。产于我国的是鸨鸟中的一种,即大鸨。它们仅生活于内蒙呼伦贝尔草原一带,既不是天上的神鸟,也不是有雌无雄,所谓的与其他鸟合,更是无稽之谈。不过冤案之所以能够维持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能说完全都是空穴来风。

雌雄大鸨体形上的差异,恐怕是人们对它产生误解的最大原因。雄鸨高达一米,重辄20公斤,在鸟类当中,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块头了。而雌鸟却又矮又小,大的也不足4公斤,和普通母鸡不相上下,这就足以让人怀疑它们是不是同一种鸟了。这种怀疑不要说在古代,就连现在草原上和大鸨打过交道的牧民,有许多人仍然不相信它们是同一种鸟。

雌雄大鸨在外貌上的差异也是显而易见的。雄鸟喉部两侧的长须硬而挺拨,呈“一”字形平展,长达10厘米,特征特别明显,所以一般人又把雄鸨叫长须鸨,而雌鸨因为没有长须,人称石鸨,这就更加深了人们对大鸨的错误认识。

再加上雌雄大鸨的婚姻特别短暂,几乎是交配一结束就各奔东西,育雏完全是雌鸨的事,怪不得人家要对雏鸨的“生父”提出质疑了。

由于大鸨生活的地域人烟稀少,人们与大鸨的接触不多,一般人也不可能像专业工作者那样进行有计划的跟踪观察,产生一些错误的认识也并不奇怪。但是以讹传讹,愈传愈离奇,在大鸨身上,人类的想象力真可谓发挥到极致。所以大鸨的“冤案”不仅得不到澄清,而且终究成了定案,实在是人类的过错,大鸨完全是受害者。

老赵曾经在呼伦贝尔草原对大鸨进行过考察。他说,大鸨最有趣的莫过于它们的婚姻。虽然这种婚姻非常短暂,但求爱的过程却极其郑重其事。雄鸨背部华丽的虎纹也很好看,但雌鸨似乎偏爱白色,所以雄鸨在求爱的时候,都要将羽尾尽量翘起,呈扇形一直翻到背上,露出下面的白色羽绒;脖子也要尽量向后仰,以展示胸部和颈下的白羽,然后绕着雌鸨转著圈子跳舞。如果雌鸨有意,就用喙去啄雄鸨的白羽,雄鸨于是受宠若惊,更加积极地狂舞起来。雌鸨若决意与这只雄鸨共成好事,就会转身假装逃跑,进一步激发起雄鸨的欲望,于是雄鸨就会立即展开翅膀急急追赶,最后在极度兴奋中完成交配。

大鸨肉味鲜美,自古就有“天鹅地鵏”的说法,因此大鸨一直处于被捕杀的惊恐之中。过去在草原上猎鸨,猎人们都是骑在马上围捕,大鸨虽有翅,但由于体重过大,既飞不高,也飞不远,因此奔跑的速度往往决定着它们的生死存亡。为了适应这种险恶的环境,大鸨只有不断地提高跑动的速度,经过测试,它们在受到追赶的情况下,每小时最高可跑到70公里,虽快马亦追之莫及。而在平时,它们则多藏身草丛,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久而久之,发声器官退化,就变成哑巴了,怪不得千年蒙冤,无法向世人诉说哩。

大鸨这种鸟现在已经极为少见了,我国大约只存300只左右,已被国家列入一类保护动物。

钟离权

整理《瑶池会》剧本,开始以为里面写作“钟离权”的名字是印错了,或许是汉钟离或者钟离汉一类的,结果一查,原来汉钟离原名果然叫作钟离权,简称“汉钟离”。 表情

钟离权道教八仙之一。元代全真教奉为「正阳祖师」,北五祖之一。其说始于五代、宋初。相传姓钟离名权,号「正阳子」,又号「云房先生」。

《列仙全传》说:钟离权,燕台人,号云房先生,为汉朝大将,在征讨吐蕃中,被上司粱翼妒嫉,只配给他老弱残兵三万人,刚到达目的地就被吐蕃军劫营,军士落荒而逃。钟离权也逃至一山谷,而且中途还迷路了。可是「吉人自有天相」,遇上一胡僧,将他带至一小村庄说:「这是东华先生的住处。」然后告别而去。过了一会儿,忽听有人说:「这必定是那碧眼的胡人多嘴的缘故。」见一老人披着白色的鹿裘,扶着青色的藜杖,问钟离权道:「来者可是汉大将军钟离权?为什么不来宿于山僧之所?」钟离权大惊,知道遇上了异人,于是诚心学道,向老者哀求学习救世之道。老者传授钟离权「长真决」,及金丹火候和青龙剑法。钟离权后来遇见华阳真人,又遇上仙王玄甫,学得「长生决」。最后在崆峒山紫金四皓峰居住,得到「玉匣秘诀」,修成真仙。玉皇大帝封他为「太极左宫真人」。

另一说钟离权为唐朝人,与吕洞宾同时,自称「天下都散汉钟离权」,后人或以「汉」字属下读,故一称「汉钟离」。

王重阳创立全真教,奉「钟离权」为「正阳祖师」,位列北五祖之二(王玄甫,钟离权,吕洞宾,刘操,王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