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里的乌鸦

新更新的这个《二堂舍子》的剧本,说明白了刘彦昌上场对改变的原委:“舍子一场上场念对,原词为‘乌鸦喜鹊同噪,吉凶事全然不晓’,经马连良先生挪用三本《五彩舆》中台词,改为‘秋风雁塔题名早,春日琴堂得意新’。”

原书里迟金声忆述:

我到马老师家里去,老师对我说:“《宝莲灯》上场念的‘对’,我想改一下,我想了好久,再演这戏就用‘秋风雁塔题名早,春日琴堂得意新’这两句吧?这是挪用三本《五彩舆》中的。因为原来的词是‘乌鸦喜鹊同噪,吉凶事全然不晓。’这两句带有迷信色彩。”

另一版的《二堂舍子》,经中国戏曲研究院编辑们的整理,把对改作“身为罗州正印,与民判断冤情”,并在脚注中写道:“原词为‘乌鸦喜鹊同噪,吉凶事全然不晓。’出于刘彦昌当时很平静的心情,很觉突然。而且予人以‘先兆’的感觉,故改。”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刘彦昌家的乌鸦是彻底闭嘴了,这种认为乌鸦叫是“不吉利”的民俗也就被抹掉了。

有意思的是,在这出马派《二堂舍子》的后面,紧跟着的是《打渔杀家》(同载于2001年出版的《马连良演出剧本选》),这出戏里,萧恩家的乌鸦也叫了一回,而马先生并未做任何修改:“清早起开柴扉乌鸦叫过,飞过来叫过去却是为何”。

更有意思的是,这处多少前辈都未改动的西皮,在今天被改成了“清晨起开柴扉红日似火,众渔民拖渔网奔赴江河”(未听过奚啸伯本人的此段,但好像奚派传人如欧阳中石、张建国都这么唱)。乌鸦又一次被勒令闭嘴。

京剧里的乌鸦从不白叫,叫,就是没好事儿。在6688一类彩头横行、4413从电梯中撤消的今天,起码出于公平原则,还是让京剧里的乌鸦也叫唤叫唤吧。

“守不住来将我丢”

南北两大京剧院头头儿发话了,摘录部分,来“批判”一下:

① 本报记者近日特约两大京剧院院长——北京京剧院副院长周铁林和上海京剧院院长孙重亮作独家专访,在访谈中他们一致指出戏曲的希望在于“变”:“因为对于今天的戏曲来说,‘守’城是根本‘守’不住的。”

② “京剧原先就是‘袍带戏’,它的表现形式比较大气,所以也适合说一些帝王将相的故事。可是今天的京剧要赢得观众,再演那些传统的‘袍带戏’已经不行了,得创新。”孙重亮说。上海京剧院的《狸猫换太子》,题材其实早在元朝就有了,算是标准的“老汤”,可创作者却巧妙地换了“新药”。“重点没放在那些帝王将相上,而是三个小人物——一个宫女,两个太监,着力挖掘普通人的情感。”结果,这个早在新文化运动时便被戏曲界判了“死刑”的剧目在20世纪末又复活了。

③ 北京京剧院的《袁崇焕》,主人公是明末名将袁崇焕。似乎仍是“袍带戏”,其实内容却是大不同——老式的袍带戏大多宣扬皇权思想,但《袁崇焕》说的却是爱国精神。“如今都说要继承传统戏曲,但其实继承只是第一步。戏曲要往前走得更远,就一定要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提升自身承载的内容。”周铁林说。

④ 《狸猫换太子》之所以在新文化运动的时候被判“死刑”——当时的人们这样批判它:“京剧发展到《狸猫换太子》的地步,也算是腐朽衰败了。”——那是因为经历了元明清数代后,该剧竟长达25本,其中不仅充满了各种封建糟粕,而且情节东拉西扯,惹人生厌。于是,上海京剧院在决定“拯救”这个传统剧目后,头一个制定的原则就是情节绝不能拖沓。后来问世的《狸猫换太子》总共有三本——期间总共花了四年时间打造,而这次人们在佛山见到的索性只有两本。“我们之所以决定‘缩水’,是因为现在的观众跟十年前又不一样了。改短一点,更能符合他们的心理节奏和生活习惯。”孙重亮说。他承认,戏曲的这个做法是源于电视剧的启发,“你瞧,现在的电视剧究竟是节奏快的受欢迎还是节奏慢的受欢迎?戏曲也是一样的道理”。

⑤ 周铁林说,《袁崇焕》在节奏上的思路跟《狸猫换太子》的相同。“虽然故事是以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作基础,可是在编剧的精心安排下,观众只需要一晚的时候就可以把它看完。”更有意思的是,为了“节约空间”,全剧在结尾处索性打上了“字幕”,简单而又意味深长地交代了袁崇焕被凌迟后又被乾隆翻案的结局,这个做法也是从电视剧和电影中学来的。

就凭这五点,两位院长可以下课了,因为他们连京剧怎么回事儿都没搞明白。

对于第五点,所谓京剧的节奏问题,竟然把电视剧搬出来说节奏快是和电视剧学的,还说“编剧的精心安排下,观众只需要一晚的时候就可以把它看完。”笑话,请问有一集的电视剧吗?京剧的速度从来就是比电视剧要快无数倍,自来的“说书的嘴,舞台上演员的腿”,还有比在台上转一圈万水千山过去了要快的吗?京剧需要字幕吗?所有暗场不都是可以通过演员自己交待出来的吗?京剧从来不需要和任何艺术学什么,就早已有自己的方法去解决“节约空间”、“节约时间”,甚至“节约开支”的问题了。

对于第四点,所谓连台本戏“东拉西扯”的问题。请先搞清楚为啥会排连台本戏,不就因为头本、二本吸引人,才越排越多。没错,里面是有东拉西扯、封建糟粕,但这绝不是像电视剧那样先定好了拍个25集电视剧,然后拍完放映。能排出25本来,正是说明其受欢迎的程度。请不要以“新文化运动”的眼光去看待曾经辉煌的连台本戏,也不要拿京剧和电视剧去比,更不要因为什么受欢迎就去迎合、去改变。

对于第三点,老式的袍带戏就是“大多数宣扬皇权思想”吗?传统戏里不光有《袁崇焕》所谓的爱国精神,而且还宣扬忠孝节烈、仁义道德。可笑的是,院长们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继承传统戏曲”,你们继承了多少啊?

对于第二点,“京剧原先就是‘袍带戏’”。笑话,那么多才子佳人戏,那么多玩笑打闹戏,那么多平头老百姓的戏,这些京剧曾经演过的传统剧目,就被这“就是‘袍带戏’”给否了。既然否认袍带戏“不行了”,那请院长们恢复上演一下什么《打钢刀》、《打砂锅》、《打樱桃》、《打面缸》这样的小戏啊。实际上,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是:京剧院继承下来的传统京剧就剩下袍带戏了。

至于第一点,“守不住”了!大有“守不住来将我丢”的劲头。难怪京剧现在变成这样,原来领班的都是群大呼“守不住”而“反穿裙另嫁夫男”的家伙!

《药王卷》和《同仁堂》

今天更新了的剧本中,有一出《药王卷》。熟悉曲艺的朋友应该知道有段相声《同仁堂》,内中几段数来宝,末一段到同仁堂,其前半部分说的便是这位药王孙思邈的故事,与这出戏所演的大同小异。小豆子只听过高凤山、王学义版的,整理如下(后半部分唱草药名,就省略了),可以和京剧剧本对比一下:

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
先生好比甩手自在王。
药王爷就在上边坐,
十个名医列两旁。
先拜药王后拜你,
你是这么一个大徒弟。
药王爷,本姓孙,
提龙跨虎手捻针。
内科先生孙思邈,
外科先生华佗高。
孙思邈,华佗高,
三十二岁入唐朝。
正宫国母得了病,
走线号脉治好了。
一针治好娘娘病,
两针治好龙一条。
万岁一见龙心喜,
亲身点他在当朝。
封他文官他不要,
封他武将把头摇。
万般出在无计奈,
亲身赐件大黄袍。
这一旁怒恼哪一个,
怒恼敬德老英豪。
为臣我东挡西杀功劳大,
为何的不赐那黄袍?
一钢鞭拿在手,
手拿着钢鞭赶黄袍。
药王爷,妙法高,
脱去黄袍换红袍,
黄袍供在药王阁,
黎民百姓才把香烧。

给开山府确定户主

香陵居士提出了个问题:“谁的开山府?

近日复习《打严嵩》,听到嘉靖说道“赐卿圣旨一道,去到开山王府,捉拿常宝童上殿辩理”忽然起了疑惑,因为记起《探皇陵》里有一句唱“开山府来了我定国王候。”——这里说开山府,显然只能是徐彦昭的府地,怎么同在明朝,一会儿开山府又归了常家了呢?显然没有一座王府两家和住,或是你住三十年我住三十年的道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徐彦昭先祖既然是开国元勋,想必是徐达的后代;而常宝童先祖既然为伴驾王,想必是常遇春的后代。查《明史》方才明白:徐达封“中山王”,常遇春封“开平王”,就是没有个什么“开山王”显然是剧作者将两人搞混了而 “杂交”出来的产品。而这两出戏,也应该更正其宾白和唱词,以免以讹传讹,贻误后人。

京剧就是这样,口传心授的玩意儿,偶尔有点儿文字东西,还让认字不多的给认差了,于是讹传种种,流传至今。比如这张《焚纪信》的唱片录音,就把“荥阳”唱作“荣阳”,甚至于,有出关于荥阳的戏,大模大样地写作《荣阳关》。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给这“开山府”确定一下户主吧,解决一下徐、常两家“同住”开山府的问题,也替讹传者开脱开脱,找找辙。

常宝童住的是开平王府,因为不但常宝童自称“小王”,而且祖上常遇春受封开平王,那个开山府(把“山”看作“平”了?)应是属于讹传。而徐延昭显然不是住在什么王府。徐达虽然封中山王不假,不过到了徐延昭这一辈儿,已经从王降到公了。徐延昭自称定国公。另一出戏《孙安动本》里面,那位小千岁徐龙也说“徐龙世袭定国公”。那么他们的府地想必也不会叫“中山王府”了,徐家后来住的应该是属于定国公府一类的宅子(《孙安动本》剧里阁老说到“国公府请小千岁”,而不是王府)。那么,这被讹传的开山府是老常家的开平王府,应该不会错。

《孙安动本》景荣庆饰徐龙
《孙安动本》景荣庆饰徐龙

现在出现的问题就是:徐延昭干嘛在《探皇陵》里唱自己从“开山府来”?

既然是给讹传找辙,那就不能怪剧作者给搞错了。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老徐头儿当天晚上去造访常家去了,毕竟,这么一个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儿,这些开国宿将的后代有必要通通气儿。徐、常交流完意见后,老徐头儿就从开平王府晃晃荡荡出来了,可能文化水平低,或者眼神儿不好,出门大喊一声“开山府来了我定国王候”,虽然落得个满堂好,但是却说了白字。难怪后面老徐头儿在昭阳院唱“臣耳聋听不见朝皇鼓响,眼昏花难观那阵头的枪。”

原来是老徐头儿最先把“开平王府”错当“开山府”的。 表情

《孟母断机》

今天听《三娘教子》,想起了孟母。

和《三娘教子》相近的戏就是《孟母断机》了。虽然从来没听过这出戏的任何唱段,好在有剧本流传于世,能够了解个大概。《孟母断机》与《三娘教子》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没有老家人薛保这个角色。

孟母应该是“最不容易”的母亲了,因为她以后的母亲都可以拿她来说事儿,而在她之前,没有什么母亲能让孟母去学习。听戏可以发现,大凡教子成名的母亲,都是拿孟母当榜样,王春娥说“效孟母教子成名”就是这个意思。不光如此,在孟母之前,连有出息的小孩子的例子都不好找。同样,在戏中,耳熟能详的“秦甘罗”、“石敬瑭”、“周公瑾”等等,都是家长拿来教育子女好好学习的素材。而孟母呢?这些孩子可都是她身后几百上千年才有的,她之前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说的。

就如同看《封神演义》,里面姜子牙大谈“自古天下乃人人之天下”一样,这“自古”以来的例子呢?除了商代夏外,就没有了,多么惨白无力的话。哪儿像后代王朝,动不动就能举出若干个成败兴衰、改天换地的例子。光《十道本》里无道昏君的例子,褚遂良所举的前八个就都是秦汉以前的,这样看,别说十道本章,二十道怕是也收不住。

所以看《孟母断机》的剧本,就显得没什么意思了,因为基本上都是水词儿,或者说孟母光在那里说大道理,却一点儿事实依据都没有。最后割断机头、现身说教,结果孟轲到底以后是孟子,一见此景,被“枉费前功”的形象教育给点醒,于是改过自新,问题解决。这一割不要紧,又给后世留下了一个范例,所以王春娥说自己“效孟母”,那是一点儿都不假。只不过王春娥断机之后,倚哥没什么激烈反应,倒是把薛保吓着了,究其原因,还是倚哥的思想觉悟没有孟子高。 表情

起名的艺术

马三立说过个相声,就是叫《起名的艺术》。浏览一下几大科班的学员艺名,不难发现,起个艺名是有些道道儿的。

起艺名应该不是件难事儿,因为人家孩子姓是现成的,中间的字是排下来的,唯一要原创的就是最后一个字了。而这最后一个字,用些好听、吉祥的就可以了。如果兄弟几人同科,可以找些相连的字,比如“文武”啦(孙盛文、孙盛武),或者都选个同一偏旁的字啦(茹富蘭、茹富華、茹富蕙),等等。

借用古人的名字是一个好办法,这也是小豆子最近才发现的。找个和你同姓的古人,两个字的名字拆开,姓和名中间加上该排辈的字,就好了。列举一些:

韩富信(富连成科班)
韩盛信(富连成科班)
许盛仙(富连成科班)
徐盛达(富连成科班)
班世超(富连成科班)
苏世武(富连成科班)
赵德普(中华戏曲专科学校〉
张德良(中华戏曲专科学校〉
周和桐(中华戏曲专科学校〉
陈金胜(中华戏曲专科学校〉
姚玉刚(中华戏曲专科学校〉
张玉良(中华戏曲专科学校〉
韩正信(上海戏剧学校)
刘化秀(复兴戏校)
等等……

当然,上面所举不排除正好与古人的对上了,但是像班世超、韩○信(竟然有至少三个姓韩的用这个“信”字!)这样碰巧用上的概率应该是很小的。

按字排辈再取艺名,是一个很好的传统,可惜1949年后大陆不用了。上次发帖询问,从云樵处得知,台湾的复兴戏校的排名仍在延续,都到“宇”字了。排名之长(“复兴中华传统文化,发扬民族伦理道德,大汉天声远播寰宇,河山重光日月辉煌”),让人叹为观止。给学生起个艺名,让他们随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使命并心怀培育自己的科班,应该是以前科班能培养出无数能人的一个原因吧。

《白蟒台》

《白蟒台》这戏好听,今天“复习”了一遍,顺带前面的《取洛阳》

编者应该是有给王莽“翻案”的意思,至少王莽没有按反面角色的手法处理。关公水淹七军,斩了庞德,有点儿让人觉得可惜,但里面庞德是净角。罗成锁五龙,李世民斩了单雄信,也是让人嗟呀不已,但同样,单雄信在里面是净角。在这些情况下,净角的使用给人在心理上稍微解脱了一些,因为这些多是勇猛之士,宁折不弯,有种全忠义的劲头。但《白蟒台》里的王莽不同,从扮相到台词,所反映出的好人被屈杀的感觉更强烈。

王莽在蟒台里与几员将见面,对邓禹说:“纵然将我拿去,不过是千刀万剐,邓先生,你那心中岂不悲痛啊?”怪可怜的,而且还劝邓禹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对岑彭,竟然还责怪他“学李陵背汉”,王莽本人不就是个背汉的安汉公嘛;当听到苏献阵亡,王莽还哭一阵子;见到姚期,还显出惜贤的心肠。而且这一班汉将,除姚、马因没受过王莽的厚禄外,其他人都对王莽毕恭毕敬,一口一个“莽主”,一口一个“迎王接驾”。

最后一场刳莽台,整个一个《锁五龙》的翻版,连板式、辙口都一样。王莽在把汉营众将数落了一遍后,如单雄信在法场上一样,没人乐意当监斩官。于是,一个与王莽毫无瓜葛的黑脸姚期充当了抱刀的,而到了唐朝的《锁五龙》,变成了个黑脸的尉迟恭。两者是何等的相似!

这出戏里,王莽这个属于谋朝篡位大逆不道的家伙,与好人、甚至英雄的界限是非常模糊,以至于你说《白蟒台》是在歌颂王莽都不为过。历史剧,就是在这么颠三倒四的翻案中演绎着中国的历史。小豆子相信,《白蟒台》的编者(尽管已不可考)绝对知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这句名言,但他应该是那种坚信王莽“谦恭”是真实的那种人。这就如同坚信曹操是一代枭雄的文人们,能够编出歌颂曹操的剧目那样,只不过类似《曹操与杨修》、《曹操父子》的编者还没有《白蟒台》的编者有魄力,曹操依然沿用大白脸,而王莽的扮相已经“超凡脱俗”了。

《白蟒台》李盛藻饰王莽
《白蟒台》李盛藻饰王莽

姜妙香的照片

姜妙香的照片,被网友指出是误用了程继先的,今天改正过来了。

不过好像音配像出版的 VCD 的封面,用的就是这张(错的):

误作姜妙香的程继先的照片
误作姜妙香的程继先的照片

姜妙香的剧照不少,便装照还真不太好找。这次找到的,顺带了一堆角儿,琐记上用的自然只有姜妙香自己,在这里把全张贴出来共享吧:

陈德霖与门生合影
陈德霖与门生合影

这张陈德霖与门生的合影,是1921年陈六十寿辰时摄于北京无量大人胡同梅宅。前排坐的是老夫子。后排右起:梅兰芳、王瑶卿、王惠芳、姜妙香、王琴侬、姚玉芙。

岳侯与武侯

都说以前编京剧的文学底子不深,所以水词儿很多。今天整理《戏考》里的《八大锤》,发现岳飞的定场诗,很是“奇妙”:

丹心功盖三分国,金人诱入八阵图。
二帝何日怎能转,佞献遗恨失吞吴!

眼熟吧?这是从杜甫的诗化过来的: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编者应该是去拿岳飞比诸葛亮吧。但岳飞这首定场诗再怎么看也不像在拿自己和诸葛亮比:南宋那会儿是“三分国”吗?岳飞摆过“八阵图”吗?岳飞要去“吞吴”干什么(倒是兀术应该有吞吴的心)?除了第三句是自己写的(还不像话),和岳飞算挂上钩了,剩下的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是否因为岳飞敬仰武侯,写过《出师表》,所以本剧的编剧为了体现此点,就把岳侯与武侯攒在一起了?

岳飞手书《前出师表》
岳飞手书《前出师表》

千岁

戏与书听多了,发现这帝王将相的“预期岁数”与实际排名的关系是乱七八糟,没个章程。

当然,最大的就是皇上——万岁了。除皇上之外,最大的应该是那种一下子吃十个王子俸禄的人,一个王位一千岁,十个加起来,也是一万岁,按说书先生的话说,就是二号皇帝。比如《明英烈》里的胡大海,最后是十王千岁;而朱元璋的外甥李文忠也因自己的爹让朱元璋踢死了而被补偿了个十王。这十王应该是皇上往下数第二大的了。

接下来是九千岁了,比如《法门寺》的刘瑾,表示权倾朝野。

再往下排是八千岁,在宋朝戏里最多见,起因就是《贺后骂殿》里赵光义封赵德芳,一人占八个王爵,一朝一个天子,也就一朝一个八王下去了。

再往下就该是七千岁、六千岁……且慢,当数到三千岁、二千岁的时候,你会发现,这名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递减转为递升。

启禀主公:我那二千岁不在人世了!
启禀主公:我那二千岁不在人世了!

三国戏里,打从有人叫刘备“主公”开始,就有人开始管关羽叫“二千岁”、管张飞叫“三千岁”了,显然,这是从桃园的排名叫下来的。因为桃园的排名是按照岁数排的,那么很明显,这二千岁和三千岁也是如此,而不是两个王爵和三个王爵的概念了。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如《打龙棚》的赵匡胤和郑恩身上,他们的大哥柴荣作了皇上,从那里排,赵匡胤是二千岁,郑恩是三千岁(嗯,还都是老大黄脸儿、老二红脸儿、老三黑脸儿)。

所以这里的问题是,从哪一个数开始为分界而向两边延伸的几千岁都程递增趋势呢?一个皇上家的二弟的“二千岁”大,还是吃九个王子俸禄的“九千岁”大呢? 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