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的眼神儿、记性和亲属关系

更新《白蟒台》剧本的同时,把安云武的这出戏的录像又温习了一遍。这个戏的主旨以前谈过,今天找几个要点聊聊。

上次看安云武的这出录像还是若干年前通过录像机加录像带的方式看的,现在录像带忘了放哪儿了,好在这戏出 DVD 了,看起来方便得多。

很多戏把剧本和实际演出的东西拿出来一比就会发现,剧本上的东西真搬到舞台上,是要砍掉不少的。当然,马连良这个藏本本身有很多所谓封建迷信的东西,迟金声(该剧剧本整理兼艺术指导)在八十年代整理的时候不可能不剔除这些,但就算排除这些因素,我们还是能够看到,无论首场的流水板,还是末场的流水板,各种演出的版本在这上都是有删节的。实际演出就是这样,剧本上洋洋洒洒一大篇唱,真正唱起来,考虑到环境以及腔儿等等因素,砍掉一些是正常的。

今天要谈的三个问题在题目里已经说了。首先说说王莽的眼神儿。大约年纪太大的原因,王莽的眼神儿实在太差了,对面过来个人,基本上只能辨别出来是男是女,个头儿大小,穿白穿黑,仅此而已。众汉将打入白蟒台之后,一个个“迎王接驾”,王莽一个也没认出来。邓禹、岑彭这样的新朝旧臣认不出来也就罢了,连马武这样长相特殊、当初在武科场题反诗的通缉犯也认不出来,更要命的是,头些天还给召到金殿上派驻郧阳关的邳彤,王莽见了都还转身问邓禹:“这员将官他是何人?”眼花得可以。

之所以说王莽是眼神儿不好而不是记性不好是有根据的,因为一旦邓禹告诉王莽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王莽立刻就能把这个人的名姓字号加上以前的往事全给记起来了,记忆力是很强的。

“迎王接驾”
“迎王接驾”

《白蟒台》里,王莽管刘秀叫“御外甥”——题外话,京剧里但凡“外甥”,一盖被念作“外男”,大约是“秀才念半边”的缘故,只可惜,念错了边儿,要是按左边儿的偏旁念,就是正确的“外生”了。

按《东汉演义》,王莽毒死的汉平帝,是他的姑爷,王莽的闺女也就是汉朝的皇后,而刘秀是平帝的遗腹子,后来窦融后宫院以龙换凤,袍袖中救出汉太子。以此推论,王莽是刘秀的姥爷,刘秀是王莽的外孙,可是在《白蟒台》里,王莽自称“舅父”,管刘秀叫“外甥”,不知道是根据什么来的?而看胡少安的《白蟒台》就更夸张了,王莽在里面倒是自称是刘秀的“外公”,却还管刘秀叫“外甥”,真够乱的——和京剧里老头儿管老婆儿叫“妈妈”、老婆儿管老头儿叫“姥姥”的关系有一拼。

最后说一下,按《白蟒台》的剧本,揭发白蟒台底细的是个叫吴公的工匠。后来刘秀封官,吴公说“无功不受禄”,一语双关,文字游戏。而更重要的是,蜈蚣是蛇的天敌,以一个“吴公”来毁掉这个“王莽”,就像把王莽说成是让刘邦过芒砀山砍了的那条大蟒蛇一样,以前的艺人,想象力是非常丰富的。

关于富连成的

据侯佑宗(顾正秋的鼓师)回忆,当年赴台的富连成出身的演员,后来很多进入“大鹏国剧队”……

插一句:从现在手头的文字资料来看,那一批演员,大约以“元”字辈为主,像哈元章、马元亮、孙元坡、孙元彬等等,像“元”字往上的“世”字辈,暂时仅见朱世友一人,而往下的“韵”、“庆”两科,大约因为年小缘故,没有见到有赴台的。

说回来:据侯先生回忆,当初这帮赴台的富连成演员,打算在台湾另起炉灶,继续办班儿,吉祥话儿都找好了,按着“元”往下走——元亨利真。

当然这个班没有办起来,否则,就不只是什么两个中国这样的些小政治问题,怕是还要牵扯到京剧界俩“富连成”的正统问题了。

富连成是一个传奇,但这个传奇正在随着“元”字辈的衰老甚至谢世而渐渐成为存留于音像与文字间的历史。

《水淹七军》

看音配像《水淹七军》,有几处有趣儿的地方。

首先是该盘的封面,可能因为庞德也是红脸的缘故,出盘的编辑大概把他误认成关公了,放到几个人照片的最上方,在封面很注重主次的音配像出版物上,这种喧宾夺主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音配像《水淹七军》封面
音配像《水淹七军》封面

京剧虚拟的优点,在演“水淹”这种场景时就体现出来了。后场关平一声“开闸放水”,台上的人纷纷做游泳状,被“冲”下,一目了然,而且简单至极——不知道若放到今天编这戏,会整出什么样的奇观来。另:音配像的一个老毛病,帘子后面的唱,总要打出个画中画来,让你知道这句唱是在台后面唱的。而这句“开闸放水”的念白,竟然也是在于禁和庞德在台上喝酒时候,打出来一个画中画,关平在里面发号施令——这就太低估观众的智商了。也许以后演《武家坡》,去王宝钏她们家那位“大嫂”的,也得露一脸呢。极不可取,好在现在只在音配像这种“特殊的演出环境”出现。

最后一场关公得胜升帐,穿大红袍,手舞足蹈地上台,着实自娱自乐了一番。没看过李卜春他爹李万春的这个戏,但感觉李卜春这段演得过了,已经没有关公的身份了,弄得跟关公要娶媳妇儿似的。

整出戏,高拨子极好听。不过音源不太好,能听到录音的旁边有人说话,而且残缺不少,也就是说在配像的时候,补上了不少锣鼓甚至念白。

老爷戏现在大概就剩《华容道》了吧?

经典《将相和》

翁偶虹在他的《编剧生涯》一书中,提到“相继演出《将相和》的,有首都实验京剧团……还有明来京剧团……进步京剧团……言少朋在青岛,纪玉良在南京,白王昆、李铁瑛在天津……武汉、福建、石家庄等地,都有剧团演出此剧”,体现了当年“生净争趋《将相和》”的景象。

翁老先生当时大概还不知道,这出上佳的新编剧目,不仅在祖国大陆被各剧团争相上演,后来台湾的剧团也搬演了此剧,叶复润演蔺相如、高德松演廉颇,孙元坡演秦王,孙丽虹演赵王,也是一时之选。这个版本的录音现在可以从梨园上听到。

《将相和》,这出有58年历史的“新编历史剧”,应该早被默认为是一出地道的“传统戏”了,虽然当今的舞台上已经看不到从“完璧归赵”起演出的全本,但从“三次挡道”到“负荆请罪”,作为全剧的精华和高潮,仍然被大小剧团所搬演着,就《将相和》自身来说,是一个成功,也是所有后来新编剧目的一个参照物——怎样的剧目,才是可以流传下来的经典?

事实上,《将相和》在开始编写的时候,其同样肩负着一定的政治意义,那就是“深化团结”的“团结团结更团结”之主题。把新编戏的不成功单纯推给它所承载的政治任务或者教化意义是不公平的,因为“乐人易,动人难”这样的课题,是早在元末明初就被剧作家们所提出来的。真正经典的剧目,除了演员的表演和好的故事情节之外,剧本本身以及所表现的内在意义,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而衡量一个剧目是否经典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它是否被不同的剧团先后搬演过,而不是由首演团演出几场之后便束之高阁?放眼当今那些所谓的“舞台精品”,高下可判。

如上所说,《将相和》,能够让当时在台湾的演员抛开政治上的阻隔,搬演这样一出由北京市文化局在1951年就评定为优秀剧目的“匪戏”,其艺术上的成就,不言而喻。

今年是翁老先生百年,谨此为纪。

《天下第一楼》

话剧这玩意儿有年头没看了。

到首都剧场看了人艺的《天下第一楼》。好。所谓“京味儿”话剧,应该就是这样子吧,这方面接触的不多,从一个外行的角度来说是很好看的。

据说“京味儿”话剧的一大特点就是会掺入一些老北京的特色,比如京剧这类咱还不算太外行的玩意儿。

“福聚德”的大少爷就是个大票友,整日里张口闭口就是余老板,虽然戏里从前到后没有提“余叔岩”三个字(连演员表都是写作“余老板”),但想来这个“余老板”就是说怹呢。大少爷有句《卖马》的唱,“不由得秦叔宝两泪如麻”,“叔”字竟然按上口处理,错。演员是否学自侯宝林(手头没录音,印象中侯大师这个字儿也错误地上口)?挺有可能的。嗳,那侯宝林为什么这么唱呢?

另一个问题:头幕是张勋复辟的时代背景(1917年7月),此时谭鑫培已不在人世(1917年5月),而大少爷登场是在刚刚看罢谭鑫培的《探母》。

话剧结尾吹“尾声”!京剧舞台上都很少听到了(尤其那些新编的戏),竟然能在话剧的台子上听到。艺术是通的,没错儿;风水轮流转,也没错儿。一段唢呐,吹得人恍恍惚惚的……

话剧还是和京剧有很大不同的,就这几幕几场,要京剧也按这个故事大纲及路子演,基本你就不知道它要表达什么了。如今京剧都请话剧大导演来导,也越来越演的不知所云,这样的因果关系挺清晰的。

高派《斩马谡》

刚传了一出李和曾、景荣庆的《斩马谡》录音继续说高派的《斩马谡》。

上次说到诸葛亮训王平的词儿,有诸多的不像话之处。不过“见马谡跪帐下”之后,词的路数和其他流派的词儿基本一致,高庆奎本人多出这几句:

自你归顺先皇驾,
斩关夺寨把功加。
闲来与你常谈话,
听你的韬略也不差。

诸葛亮为什么气啊?这几句很好地把诸葛亮的心态唱出来了:因为你马谡平常表现挺好,我才把街亭交给你,结果你整个一个赵括。所以可气的地方不只是丢街亭这一件事,是平日表现良好和关键时候掉链子对比之下,更显得可气可恨了。

不过高派传人里,李和曾的两个版本,都没有这几句,李宗义因为暂时没有录音,所以不清楚。但是刚传的这一版,李和曾又有“闲时与你常谈话,听你的韬略果不差”两句。个人感觉李和曾很多戏不同版的录音在唱词上都有明显的差别,这应该就是对艺术上不断改进的体现吧。

李和曾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把“唗”念“走”,《斩马谡》虽然短,但是要“唗”好几回,比较密集,更明显。按说中华戏曲专科学校里面还有文化课什么的呢,为什么就他秀才念半边呢?而且多少年如一日。毛主席光提什么“魍魉臣”一类的意见,也不管管这些细节。

扯远了,拉回来。高派的《斩马谡》,虽然训王平一段有失身份,但斩马谡这段,包括后来的两次招回及哭马谡,都是激昂中透着悲愤,权且把前面算是一种气急败坏的表现吧。《斩马谡》本应是悲中透愤的,高派演来,有其优势。

独赴单刀孰与同

今天为了比较一下周信芳音配像的《单刀会》是否和以前铁杆录自电台的版本一样,拿出来买了快两年还没开封的盘,放了一遍,可以肯定是一个版本,可以把两个版本的录音取长补短,做出一个质量更好的来。比如电台的录音中间有报时,而音配像在一些地方的锣鼓点,被替换成新的。

《单刀会》小王桂卿饰关羽
《单刀会》小王桂卿饰关羽

皮簧的《单刀会》,“渡江”、“刀会”时都是唱牌子,而前面的“坐帐”,周信芳有一段二六转快板,词句上是取自昆曲及关汉卿原文的“石榴花”。很佩服音配像的同志们,其中一句“他准备天罗与地网”,这么明显的句子,愣是字幕上打“他准备骗我离帝邦”,这哪儿和哪儿啊,与“休把胡子当驴毛”有一拼。看柴俊为的《大戏考》对音配像的字幕多有非议,盖因为此,只是出书之时,这出戏尚未配像,否则又得多一条注释。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配像是在《大戏考》出来之后,音配像的工作人员就没人去拿这书核对核对么?或者上网查查,这段词儿当初铁杆可是整理过的,帖在过网上的。

接着说《单刀会》。小豆子不止一次说过昆曲难懂,不易听,但是同样是唱牌子,无论周院长的,还是李桐春,或者纯昆曲侯永奎的,都是很好听的。关键这戏有气魄,渡江的时候,关公在船上,更是贯穿千古的豪情嗟叹。好词,尤其是“这不是水,这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是啊,不论年少的都督周瑜,或是年迈的大将黄盖,都已经是过去之人了。弹指一挥间,火烧赤壁的场景尚历历在目,“江水犹然热”,却已经是二十年的光景。历史的波涛竟也惹得这位久经战阵“未遇三合之将”的英雄伤感。单刀会可以被高傲的关公所蔑视,但是面对无情的光阴、纷争的乱世,再大的英雄,也只能是“心惨切”了。

《泗州城》

上次更新剧本的时候想谈一下这出《泗州城》,错过了,今天补上。

这算是一出点石成金的戏吧,看老本子的意义比现在的改编本在思想境界上,简直不在一个水平上。

老本子里的“水母娘娘”,就是以前侠义公案小说里那种“倒采花”的女淫贼,瞅见州官的公子“生得人才出众,相貌非常”,于是就惦记上人家了,先是一阵风把活人摄走,继而逼婚,中计之后又水淹泗州城,当然最后的卖点就是一群神仙登场,大战一番。

当年华东京剧团以老本在上海招待周总理,张美娟主演,演完后总理提出来了,孙悟空在人民心目中,是一位反压迫争自由的艺术形象,怎么在这出戏中,竟是一个镇压别人的人了呢?于是剧团把这戏整理改编,大约就成了今天我们所见的样子。

其实孙悟空除了西游戏之外,其他出场的时候都是“镇压别人的人”,大概是被封了“斗战胜佛”之后,就变成了统治阶级的一分子,需要四处平妖。其实,最重要的是,这样演出来的戏热闹,孙悟空啦,二郎神啦,甚至关公,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人物形象,出来平小妖,是很卖座的,就像现在电视剧总要有些脸儿熟的大腕儿出来“友情客串”一番,一个道理。

改编后的《虹桥增珠》就是以表现神仙和凡人爱情的戏了,水母娘娘就是二号白娘子,三号碧波仙子,四号七仙女,五号……总之就是爱红尘胜过仙境,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都义无反顾地向往人间美好世界的神仙。看看刘琪和江世玉这张剧照就很能说明,背后天兵天将,二人的目光对视下,就是所谓经典的“爱情”。

《虹桥增珠》刘琪饰水母娘娘、江世玉饰白咏
《虹桥增珠》刘琪饰水母娘娘、江世玉饰白咏

不过现在这戏基本变为骗老外的戏,与《三岔口》、《闹天宫》等一样,沦为纯粹卖弄功夫的武戏,升华了的内涵也看不到了,能看到的,按相声里说的,也就是“一台的王八精”了。顺便说一下:从这个剧本看,没有点兵派令这一场,水母娘娘下命“水淹泗州城”,是暗场处理的。

石头变成金子再变成石头,前后不到五十年吧。

端午节的起源(京剧版)

端午已经过了,没赶上应节,只好说些过时的。

gcd0318戏迷知音已然说了些和端午有关的话题。京剧里过五月初五的确实不甚多,要是和“八月十五”一比就差了一大截,“八月十五”可热闹了,过生日的,准备篡位的,甚至写家书的,都挑这日子。

按京剧传统戏,有出《汨罗江》,就是屈原投江的故事,现在绝了。后来四十年代郭沫若编了出话剧,《屈原》,该剧在五十年代被武汉、北京先后改编为京剧演出,据载,啸声京剧团由奚啸伯饰演屈原,很成功。“洞箫之音”的奚派演屈原,应该差不了,不过这戏到如今也绝了。现在越剧尚还有唱唱《屈原》的,可惜京剧舞台,已不知屈原为何人。

民间传说关于端午节的另一个说法是纪念伍子胥投钱塘。这事儿在京剧里没有剧目,只《西施》一剧演子胥自尽,悬首投尸一事未见。不过这个戏大约因为太长了,也已不见于舞台多年。

还有曹娥投江说,这个有同名京剧,曹父看龙舟溺死(这倒霉劲儿),曹娥投江死,背父尸出。也绝了,据载朱琴心曾演出过,想来大约应该是出小戏,因为实在没什么演的,应该是投江前在江边哭一场,有大段唱吧。

端午节几大起源说的事迹,均已不见于现在的京剧舞台。

不仅如此,京剧舞台上似乎也没有见到过粽子 表情 这应该是没有相关砌末的原因吧,毕竟别的吃食用个碗儿、盘儿就能代表了,可粽子呢?

舍亲生

救灾的一个主题就是舍己救人。

传统剧目中舍己救人,甚至舍亲生救别人的事迹,很多。两个最著名的例子,《赵氏孤儿》里的程婴,《法场换子》里的徐策。

一个特点是,两位义士孩子的乳名,都是以“金”字开头,一个叫金哥,一个叫金斗。这两个名字明显是编戏之人所造,要的就是到后面叫一声“我那金——”的时候,龙套一起“哦!”把这个本来要喊自己儿子的话,生生改成“今生不能相见”。

换子这个事儿,大约也只有当爹的能做得出来,而偏偏上面两位孩子都还有个妈在,于是劝说“舍亲生”这种事儿,就比较难办。不仅难办,这事儿在舞台上也不好演。所以《搜孤救孤》也好,《法场换子》也好,劝说夫人或者娘子的唱,固然动听,但点不到实质上,于是你会看到程婴举着菜刀满世界追杀娘子,最后就靠公孙兄的一跪,才算成功。徐策那里也不例外,一跪,夫人就“舍了小的救老的”了。所以《赵氏孤儿》干脆不去动这块儿,压根没程婴娘子这回事儿,直接把孩子抱来,省去了多少麻烦。说实话,这一段戏,真有个孩子妈在这儿,既然结果是把孩子让出去,那么你再高明的编剧来处理孩子妈的言谈举止,都不会是到位、恰当、有说服力的。

再说实话,尽管舍己救人是一个高尚的事情,但舍自己的孩子去救别人家的孩子,未免太过残忍。因为生命本应是平等的,自我的牺牲犹尚可,把人事不懂的孩子拿出来做牺牲,就太那个了……不过别忘了我们说的是千年前的古人,我们也不是与时俱进的编剧,所以今人的思想不应加在古人头上,传统戏照样演你的,这里只是就事论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