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租子回来

从北京匆忙地又回来了。除夕夜过后,IT团队开始趁着黄金周的“空巢期”在办公室大干特干。初六过后,同事们开始上班,做了两天支持之后,收摊儿。

图书馆一次也没去成,白纸坊的梨园书店也没去成,不过把积累的自网上淘来的书,还有几本豆伯给的,“一礼全收往后抬”。算是本次回京的为数不多与网站有关的收获吧。列一下清单,回头戏考的总目也会更新,一些“暂缺”的剧本不再暂缺,有感兴趣的朋友依然可以来信,录入或阅读。

  • 《京剧汇编》第四十二集:《父子圆》(尚维贞藏本)、《卧虎山》(马连良藏本)、《明末遗恨》(潘侠风藏本)、《史可法》(李万春藏本)、《明末孤忠》(李万春藏本)
  • 《京剧汇编》第五十五集:《打潘豹》(王连平藏本)、《双龙会》(马连良藏本)、《托兆碰碑》(赵德普藏本)、《告御状》(马连良藏本)、《永平安》(北京图书馆藏本)、《夜审潘洪》(李燕生藏本)、《红歧山》(安舒元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七十六集:《大名府》、《秦淮河》(李燕生、王介林藏本)、《二龙山》(王介林藏本)、《法华寺》
  • 《京剧汇编》第八十三集:《梅花簪》(金世禾藏本)、《姑苏台》(李万春藏本)
  • 《京剧汇编》第八十九集:《七星庙》(卞坤荣藏本)、《双挂印》(北大图书馆藏本)、《洪羊洞》(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一集:《功臣泪》(北京图书馆藏本)、《上天台》(北京图书馆藏本)、《当锏卖马》(北京市戏曲学校藏本)、《窦老送子》(故宫博物院藏本)、《三字经》(马连良藏本)、《乌盆记》(余胜荪藏本)、《硃砂痣》(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藏本)、《马房释放》(故宫博物院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三集:《许田射鹿》(马连良藏本)、《鹦鹉州》(北京图书馆藏本)、《三气周瑜》(李万春藏本)、《柴桑口》(余胜荪藏本)、《逍遥津》(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藏本)、《瓦口关》(孙盛武藏本)、《五截山》(王连平藏本)、《哭祖庙》(李万春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四集:《意中缘》(于连泉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五集:《棒打薄情郎》(郝效莲藏本)、《燕子笺》(北京图书馆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六集:《借赵云》(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舌战群儒》(马连良藏本)、《华容道》(李万春藏本)、《取南郡》(马连良藏本)、《战长沙》(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黄鹤楼》(萧连芳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七集:《斩伍奢》(马连良藏本)、《战樊城》(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长亭会》(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文昭关》(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浣纱记》(北京市戏曲学校藏本)、《鱼肠剑》(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战郢城》(孙盛武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八集:《反徐州》(马连良藏本)、《广泰庄》(王连平藏本)、《智取北湖州》(刘砚芳藏本)、《采石矶》(王连平藏本)、《战太平》(苏连汉藏本)、《铁岭关》(李万春藏本)、《搜山打车》(余胜荪藏本)、《忠保国》(安舒元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一百零一集:《单刀会》(李万春藏本)、《水淹七军》(马连良藏本)、《走麦城》(李洪春藏本)、《滚鼓山》(卞坤荣藏本)、《造白袍》(北大图书馆藏本)、《伐东吴》(马连良藏本)、《连营寨》(孟小如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一百零六集:《窃兵符》(头至四本)(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窃兵符》(北京市戏曲研究所藏本)
  • 《京剧丛刊》第四十三集:《赶三关》、《武家坡》、《算军粮》、《银空山》、《大登殿》、《董家山》
  • 《京剧丛刊》第四十四集:《春闺梦》、《哭秦庭》、《锁五龙》、《罢宴》、《南阳关》
  • 《京剧丛刊》第四十五集:《赠绨袍》、《春秋配》、《法场换子》、《举鼎观画》
  • 《京剧丛刊》第五十集:《十一郎》、《井台会》、《一匹布》
  • 《传统剧目汇编》第十六集:《双义节》(产保福藏本)、《敬德装疯》(产保福藏本)、《康郎山》(产保福藏本)
  • 《传统剧目汇编》第十八集:《五彩舆》(伍月华藏本)
  • 《传统剧目汇编》第二十集:《香莲帕》(李瑞来藏本)
  • 《传统剧目汇编》第二十二集:《龙凤帕》(产保福藏本)
  • 《传统剧目汇编》第二十三集:《窦线娘》、《燕子笺》
  • 新编历史剧《摘星楼》(马少波、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血泪城》(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生死牌》(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投笔从戎》(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强项令》(范钧宏、吴少岳编剧)
  • 新编历史剧《玉簪记》(范钧宏编剧)
  • 新编历史剧《龙女牧羊》(范钧宏、许源来、吴少岳、吕瑞明编剧)
  • 新编历史剧《春草闯堂》(范钧宏、邹忆青编剧)
  • 现代戏《林海雪原》(范钧宏编剧)
  • 现代戏《洪湖赤卫队》(范钧宏、袁韵宜编剧)
  • 现代戏《蝶恋花》(戴英录、邹忆青、范钧宏编剧)
  • 现代戏《红色风暴》(陈西汀编剧)
  • 新编历史剧《凤凰二乔》
  • 新编历史剧《唇亡齿寒》
  • 新编历史剧《廉吏风》
  • 现代戏《送肥记》
  • 现代戏《柜台》
  • 现代戏《春燕展翅》
  • 现代戏《石虎滩》
  • 现代戏《八一风暴》
  • 现代戏《黛诺》

国足与京剧

作为半个球迷,中国男足在过年之前三比零拿下韩国,而且踢得相当漂亮,这无疑是让人振奋的。当然,只凭一场球甚至一个东亚四强赛的冠军,就断言国足的水平上了多少磴台阶,那是不现实的。人民网这篇《打假反赌逼出国足3:0》的时评,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有时候真的要佩服我们的球迷,在国足烂成那个样子的时候,仍然有人在期盼奇迹的出现,而当国足走向正轨的时候,又涌现出多少鼓励的人来。其实,我们的戏迷何尝不是如此,这么多年了,我们的要求高么?无非就是希望京剧院团能够正经演戏,不要把时间、金钱和精力都花在那些劳民伤财的大制作上,多继承一下老祖宗留下来的玩意儿。而我们的京剧人呢?和国足一样不争气。

可是现在世道变了,国足都已经通过近来一系列打假反赌行动重振旗鼓了。而京剧呢?演员不能演自己所想演之戏,整个圈子在一个外行领导内行的制度下运行,把国家发来扶植的钱都用来烧大制作了——每次大制作出来的四不像,宣称花费的几百万,有多少是从国家的口袋落入了私人的腰包?这内中又有多少黑腐毒等着公安机关高悬的法律利剑来砍掉?京剧这些年的低迷,京剧圈这些年的胡作非为,京剧人的无奈,与打假反赌前的国足有多少相似之处。人民网的评论文章,把关键字替换成京剧,就是一篇直指当前京剧界病根的文章了(下文【】内为替换词,〖〗内为原文):

其一,〖扫黑反腐〗【打假反赌】行动为〖京剧〗【足球】的发展营造了良好的环境和氛围。近年来中国〖京剧〗【足球】的沉沦,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是监管缺失下的〖黑腐毒〗【假赌黑】损害了中国〖京剧〗【足球】的发展环境。在〖京剧扫黑反腐〗【足球打假反赌】行动中,公安机关高悬法律利剑,不仅查处了几起重点个案,依法抓获一批违法犯罪嫌疑人,而且基本查清了操纵〖演出〗【比赛】和〖腐败〗【赌球】的深层次问题,重拳出击,极大地震慑了犯罪,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支持,肃清了中国〖京剧〗【足球】发展环境,营造了公平、积极、向上的竞赛氛围。在这种环境和氛围下,在全国人民的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京剧演员〗【教练球员】,还是〖院团〗【足球】管理人员,都不敢不“三军用命”、勇往直前。

其二,〖扫黑反腐〗【打假反赌】行动让〖京剧〗【足球】从业人员变巨大压力为强大动力。随着〖京剧扫黑反腐〗【足球打假反赌】行动的持续开展,一批涉案人员落网,带给中国〖京剧演员〗【足球教练和球员】的震动和压力可想而知。在以前的大环境下,许多〖京剧〗【足球】从业人员身在“染缸”,谁清谁浊难以自辩,舆论和社会的讨伐,让他们抬不起头,压力巨大。这次的〖演出〗【比赛】,正好是一次变压力为动力的良机,一次改善形象的良机,甚至是一次自我救赎的良机。

其三,〖扫黑反腐〗【打假反赌】行动为〖文化〗【体育】主管部门和〖京剧〗【足球】管理机构提供了一个彻底整顿〖京剧〗【足球】秩序、强化〖京剧〗【足球】监管的历史机遇。从前几次媒体披露的〖京剧界〗【足坛】以往“劣绩”来看,在〖京剧院〗【国家队】的〖演员〗【队员】选拔、〖演出〗【上场】安排等诸多关键环节,〖文化部〗【足协】某些官员的胡乱指挥、外行干预,甚至内部黑箱操作谋取私利,都极大地搅乱了军心、动摇了士气,影响了结果。在〖某某败家子儿〗【南勇、杨一民、张建强】等人被抓后,可以想见,现在〖文化〗【足球】管理机构和管理人员从上到下,应该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违背〖京剧〗【足球】发展规律瞎指挥,不敢利用职权上下其手谋私利了吧。

现在台上站四个京剧演员一人唱一句,便可以涌现出四位国家一级演员和艺术家,足见文化体制内的混乱与无序。在这样的条件下,戏迷们不可能指着圈儿里的演员会去继承传统、恢复老戏,你甚至不可能指着他们按京剧的规律去办事、去演出、去排新戏。中央何时清理京剧界的毒瘤,京剧才能有走回正轨的希望(不敢说重振或者复兴了)。只是,京剧和足球不同,即便是一百年后再来清理足球界的毒瘤,我们仍然能找出来十一个会踢球的小伙子;而要是一百年后再去动京剧界的毒瘤,那会儿怕是找不出一个能演正经戏的人了。宜早不宜迟,只争朝夕。京剧,会排得到中央的日程上么?

也许戏迷知音说得对:我们“只能是眼看着它去彻底地毁灭在这帮败家子手里”。

结论:在2010年,对一个戏迷来说,看中国男子足球队踢球,有时候比看国家京剧院演戏还要舒心。

除夕夜

很久没在国内过年了,上一次要追溯到超过一个生肖轮回之前的1997年,而1993年在北京开始的“禁放烟花爆竹规定”,使得小豆子对放烟花的记忆又要再往前推四年。大年三十,北京的街头已经是爆竹声声辞旧岁了,一路走来,除了漫天烟花以外,弥漫在空气里的烟火味儿,是那样的熟悉。小时候在楼前小花园放花的烟火味儿,时隔这么久,还是那个味儿,这就是年味儿的一部分吧。

在此给各位拜年了。裘迷问是“回家过年吧”?不全是,这次回来主要是出差的任务,年三十儿也没有在家吃年饭,除夕、初一、情人节等等这一干节日,都是豆团队一起度过了 表情 另外对不住合意太爷,这次没空儿聚了。

春晚也很久没这么看了,甭管怎么样,好歹看看吧。朱军正说呢,咱们这四个小时的节目还缺什么类型的节目呢?听话音儿就知道要演戏了。好消息是,于魁智终于不唱“坐宫”或者“今日痛饮庆功酒”,坏消息是,唱的玩意儿还不如唱“今日痛饮庆功酒”呢。真服了,连唱歌的现在都不弄伴舞的了(你看毛阿敏什么的就干站那儿唱),这帮唱戏的还得弄一堆伴舞,而且唱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戏咱不懂,不置评。单说京剧的于魁智、李胜素、孟广禄、袁慧琴这四位大神,唱了一堆啪嚓辙的所谓“京剧”,台下还掌声阵阵。照这么玩儿下去,戏曲很快就可以撤出春晚舞台了,因为对于新观众来说,不会有弃之可惜的情结,而对于老戏迷来说,这种形式却早已食之无味。连鸡肋都不如的,真难为演员还唱呢。

窗外依然是响彻云霄的鞭炮声,十二年的禁放在一旦间废止之后,抛弃的传统依然可以快速回归;而在九十年代初纪念徽班进京二百周年的高潮之后,京剧开始一年不如一年地走向低谷,观众层也开始断档。也许只能说,相对其他更传统的玩意儿来说,二百年京剧的还太嫩了,底蕴积淀得还不够,以致一旦出现了十年的断档,它就元气尽伤,走向边缘化。

大过年的,不多说这些了。来点儿吉祥话,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睡觉去者,明儿还得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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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途中听戏

恐怖未遂之后的第一次出差,在机场等候的时间增长了一倍多。

万幸,西城老军前辈前一阵儿传了八本《雁门关》的录音,出差前扔到随身听里,到机场后从第一个长队排起时打开机器开听,除去中途过海关、过安检、搜全身的时候需要关机以外,当小豆子到达登机口的时候,戏已经进行到三本了…… 表情

用戏来判断时间的长短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比如有时在出差的旅馆里,小豆子会把电脑放在远远的地方,开着,同时放一出戏,声音很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能够隐隐感觉到。这一般是唱工戏,如《二进宫》、《祭塔》、《哭祖庙》一类的,主要是烘托一种旋律,反正词儿已经熟了,不知不觉就着了。等第二天醒来,回忆一下昨天晚上从哪句词儿开始就没有印象听到了,这一推演就知道自己昨天用了几分钟进入的睡眠状态 表情

坐飞机听戏也是这样,有时候就会睡着,一觉醒来,看看戏放了多久了,就能大概推出睡了多长时间。曾经试过在飞机上看戏,而不是单纯地听,效果不好,因为不能同时干别的事情,不似听戏的同时可以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说回在飞机上敲敲打打。这次飞机上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有很多限制。不错,在机场的时候排了四次队,但是等大伙儿基本上两手空空(好多东西都不让随身携带)上了飞机之后,你依然能够在起飞后和降落前一小时走动,飞机上的定位地图系统也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因为害怕恐怖袭击而被关闭。最要命的是,坐在小豆子旁边靠窗的一位大汉,一路上并没有选择什么电影看,而是一直锁定在定位系统这个栏目,“观测”着飞机处于何地,偶尔看看窗外的夜空。这么有恐怖倾向的行为太可疑了!不过盯着这种屏幕久了,大汉竟然也就睡过去了。后来和小豆花通电话聊起这段儿,小豆花说,大概人家是需要看着一些无聊的东西才能入睡。嗯,很有道理,和数绵羊一样。虚惊。

关于在旅途中听戏的琐碎事情就先说到这儿。旅途中,鞍马劳顿,最好是“睡卧阳台到我家”,不可窗下叹五更。熄灯睡觉去者。

潮人

据查证最新的词典,“潮人”的名词解释是这样的:

2005年香港流行用语,一般指追上潮流,走在时代尖端的人。亦可用作反话,指人非常落伍,古老当时兴。其他相关用语有潮爆,潮裂。

小豆子不清楚,什么时候看京剧的人成为了走在时代尖端的人。《京华时报》这篇《王珮瑜孟广禄让京剧成时尚,三台大戏唱爽戏迷》报道,简直惨不忍睹,整篇报道的风格和用词,不是潮人,而是雷人 表情。随便摘几句:

他们高亢的嗓音、煽情的道白、密不透风的对唱令京城戏迷大呼过瘾。

老戏迷直言几位名家当红有理,不服不行。年轻观众则惊叹京剧原来很好看,王珮瑜、孟广禄让赏国粹成为了时尚。

孟广禄出场一句“都只为龙国太江山要让”立刻掀起满堂彩。他对高音区游刃有余的把控、对字眼抑扬顿挫的独到设置,都令观者血脉偾张。

王珮瑜笑言自己的任务就是把京剧带出“小众圈子”,让潮人们爱上它。她说:“京剧是很美的,我把自己弄得很时尚,这代表着京剧的新生力量在宣告:我们很传统,但也很Fashion。”

这么乱七八糟的新闻稿,王、孟二位竟也就点头让发表了。京剧以现在的情况看远不能算是流行文化,一个京剧演员会的戏,大概还没有流行歌曲的歌手会的歌儿要多呢。光看看他们这所谓的“三台大戏”,哪个不是成年累月翻来覆去演滥了的?不错,王珮瑜较其他演员来说在继承传统老戏上要做得更好一些。但既然在做小众艺术,就应该耐下心来把它做好,而不是图一时嘴上的痛快,在媒体上鼓噪一番就认为京剧是时尚了。更何况,这样夸张的报道,透出的是一种浮躁,而不是一个传统艺术所能积累沉淀出来的感觉。

这个喧嚣的时代,不缺这样喧嚣的报道。Fashion,不是京剧在这个时代能承载的。踏实做事儿的好。

当然,也许人家把潮人做反话来说呢。

虎牢关的戏说

传说在公元190年(东汉初平元年),虎牢关前发生了一起“三英战吕布”的械斗。据研究者考证,“三英战吕布”是正史上没影儿的事儿,纯粹是罗贯中杜撰出来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交战双方利用这场虚构的战争来炫耀自己的能为。

在京剧中,刘、关、张都分别把“三英战吕布”的事儿作为人生的亮点加在自己或“桃园集团”的简历里面。比如刘备曾在《甘露寺》中夸赞过张飞“虎牢关前吕布战”,在《哭灵牌》里悼念张飞“虎牢关曾把吕布的发冠挑”,关羽在《单刀会》里提过自己“虎牢关前三战吕布”,张飞更是如此,经常在定场诗里提到此事,还总与当阳桥惊曹的事迹一起抬出,就像赵云上场念诗里总要有“长坂坡”一样。

另一方面,吕布也会经常把虎牢关一个打仨的事迹抬出来说说,比如《小宴》里著名的“那一日在虎牢大摆战场”,把这件事儿详细地描述如下:

那一日在虎牢大摆战场,
我与那桃园弟兄论短长。
关云长挥大刀猛虎一样,
张翼德挺蛇矛勇似金刚;
刘玄德舞宝剑浑如天神降,
怎敌我方天戟蛟龙出海洋。
只杀的刘关张左遮右挡,
俺吕布美名儿天下传扬。

而在《辕门射戟》里,吕布的定场诗更是把胜负说的明白:“自幼生来盖世奇,手使方天画杆戟。虎牢关前曾交战,战败桃园三结义。”

挺奇怪的,一场大战下来,交战双方都认为自己获胜了。如此看,不光历史是任人打扮,甚至于杜撰出来的历史也是任人打扮的。

戏说,就是这样来的,而戯的“虚戈”,就是对这种虚拟战争的最好诠释。

所以不必对戏里的玩意儿认真计较,它本身依托的框架都还不见得是实打实的呢。那些把戏上升到普及历史高度进而要“还原历史”的专家们,应该再去研究一下这个“戯”字儿。

有感于最近的花边新闻

前几天提到了《捉放曹》里的东皋公吕伯奢,今天又想起来里面的曹操了。

白脸的曹操在这出戏里,除了抛出“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来负我”的名言之外,京剧的编排者还假曹操之口抛出了另一句有深度的话来。

却说曹操疑心吕伯奢出门打酒是假,认为老头儿是暗地里报官去了。陈宫劝说:“我看那老丈慈厚为人,岂是贪赏之辈”。曹操答道:

如今的人儿看不得面带忠厚!

我们总说人心不古,古装剧的编剧却也要借用古人之口来发表这方面的感叹。曹操的这句话,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观众听来,可能都会有些共鸣吧。这世道,面带忠厚不太管事儿了。

就像最近电视报纸上闹得很热的泰格·伍兹的绯闻,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不能光看面带忠厚了。

戏台上,好人坏人很容易辨认,不止是红脸白脸的视觉区别,他们自己的台词都是好坏分明的。像一些奸臣宵小,都会用“欺君误国”、“游手好闲”、“好酒贪花”这样的词来自报家门。现实中的人,脸色可以不分红白,话语可以言不由衷,比舞台上要复杂多了。

回来再感叹一下,像泰格这样看着老实的人,也潜伏了那么长,真是啊……

面带忠厚的泰格·伍兹
面带忠厚的泰格·伍兹

唯心论的吕伯奢

古人迷信,于是古典文学也好,传统舞台艺术也好,都会涉及到神鬼妖魔(这四个字儿拼音打出来的时候默认的是深闺妖魔)啦,梦兆应誓啦,等等。

后来政府出来说要净化舞台,历史也要从唯物的角度去看,于是很多东西都被扫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唯物”的玩意儿:就像《李陵碑》里的牧羊老头儿替下了苏武,《问樵闹府》里的小偷儿替下了煞神;有的,干脆直接赶下,替补都没有,如大小各色的魂子们。

《捉放曹》里的吕伯奢,在见到曹操前后,各有一段唱。头一段原板是这样的:

昨夜晚一梦大不祥,
梦见了猛虎赶群羊。
羊入虎口无处往,
一家大小被虎伤。
将身儿来至在庄头上,
吉凶二字实难防。

吕伯奢挺明白,猛虎吃羊这种梦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这要比姬僚梦到的什么水里面蹦出条鱼来要好猜解多了。赶上八成吕伯奢就是羊年生的(顺便说一下,京剧里涉及到的羊年基本上就是“癸未”这一个种)。于是老头儿认定,这个梦是一个不好的兆头。这,就是典型的唯心论。如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吕伯奢无非就是做了个梦而已,但是后面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一家被曹操疑心杀掉,自己也没跑了。于是,这一个梦因为后面的故事进展,变成了封建迷信。

吕伯奢见到曹操以及陈宫之后,很高兴,热情地拉着两人到自己家做客,路上,吕伯奢欢快地又唱了一段流水:

怪不得昨晚灯花放,
今日喜鹊叫门墙。
我道是大祸从天降,
贵客临门到我庄。

按照规矩,灯花结彩和喜鹊嘎嘎叫,是代表好兆头的。此时的吕伯奢,已经忘了晚上做的“大不祥”,开始把睡前看到的灯花与醒后听到的喜鹊与曹操的到来联系起来,认为好事儿来了。这,还是典型的唯心论。不幸的是,后来吕家全被曹操杀了,灯花与喜鹊的好兆头没有应验。可话说回来,如果吕家因为曹操的到来层层见喜,那么这灯花与喜鹊就是封建迷信了。

吕伯奢的前后两段唱,把什么是唯心的迷信讲述得很清楚:各种客观的事情,附会上自己主观的意识,这样就是迷信。同时,吕伯奢的两段唱,表现了迷信终究是迷信这样的一个道理,因为前后的兆头是截然相反的,可后果只能有一个。类似吕伯奢这样的自我圆解在古时很正常,就是到今天,我们可能还会因为出门听到乌鸦叫而不自觉地皱一下眉头,或者为挑到个686一类的车牌号而高兴一下,这些都是潜意识里的唯心,和吕伯奢一样,正常得很。

今人演老戏,也不必因为要普及科学而把“迷信”砍掉。硬要把舞台上圆梦解梦、乌鸦喜鹊什么的全都归算到迷信里面,这本身就是一种唯心的做法——因为这些事情本身,只是客观事实,碰巧“应验”了什么,才成为“兆”。如果真要讲唯物的话,就要承认这些东西存在的事实,更要承认古人迷信的事实,而不是唯心地要求舞台上的古人也都戴三个表,谈科学发展观。

关于《春秋笔》的记忆

《春秋笔》这个戏,在接触京剧不久就了解了它的一些背景情况,比如:马派名剧,久未见于舞台,唱念做俱全,等等。

后来有一回在豆伯家聊天儿,豆伯说,小时候在戏院门口儿走,看过马老板帖这出戏的广告,当时不太了解这是什么戏,所以没买票。直到今天,豆伯还是比较遗憾没有看到这出戏。

再后来,豆伯翻自己录的一些录音带,其中有三盘,标注“《春秋笔》马长礼”,按照豆伯的看法,这也就是在没有马连良先生音像的情况下,权且听之而已。不过从这份录音带本身看,豆伯还是很用心的,属于半自制的——比一般90分钟的录音带要长出一截儿,豆伯自己接的。因为按照原带的长度,三盘放不下。所以可见虽然马长礼的版本没法和马连良相比,但《春秋笔》这出戏,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于是小豆子就把这份录音翻录了,也就是前几年在梨园上提供的这份录音

再后来知道这份录音其实是有录像的,印象中在豆伯家看过个尾巴,那会儿还想把演员表给抄一下,后来不了了之。这段记忆很奇怪,模糊得很,不似早它几年的那段录音带的记忆。

今年7月份,纪念马连良从艺一百周年,几位马派传人复排了这出久违了的《春秋笔》,小豆子虽然不曾亲眼得见,但是对于这种复排老戏的行为,是很赞成的。网上论坛看了些评论以及网友写的 Blog,也算了解了一些情况。至少,这戏的彻底失传又被推迟了几十年。当然,演员的技艺与前辈无法相比,戏中一些特色,比如张恩逃走被叫回的大转身,应是随着马先生的离去而绝迹了。这一代的演员,能够把这么一场大戏演下来,连贯地演下来,就是挺不容易的了,鼓励是应当的。

如果一代演员的技艺只是勉强能够把上一代的玩意儿接下来,保证这个玩意儿不在他们这代失传太多,那么就还是先把继承的事儿做好,少谈些发展吧。

《春秋笔》马连良饰王彦承、张君秋饰王夫人
《春秋笔》马连良饰王彦承、张君秋饰王夫人

病绸子

首先,悼念一下,豆妈办公室的一个同事周五因为猪流感去世了 表情 第一次觉得这个猪流感离自己的圈子这么近。

流感横行,全球同步,这年头大约因为信息传播得和流感一样快,而流量似乎比流感还大,所以给人的感觉是来势汹涌,铺天盖地。形势虽然严峻,我们也不必恐慌,多注意卫生,勤洗手,把自己的免疫力提高,一切就都不在话下了。

京剧里的人生病了,挺简单的,脑袋上面缠根绸子,有时腰里再系个裙子,这样就病了。无论什么大病,这个扮相就算可以了。另外在症状上来说,没有打喷嚏流鼻涕一类的飞沫传播,基本上就是“唔唔唔”地呕吐,或者昏睡。这个咱们在“探病”的指南里涉及过,就不絮烦了。

京剧里的病这么容易“得”,它其实去得也挺快的——把脑袋上的绸子摘了就可以了,演员自己动手就可以做到。《红娘》里的张生就是这样,相思犯了,病歪歪带这个绸儿,等红娘传书递柬,把情书一送到,张生哈哈一笑,起来摘绸子,好了。

《借东风》里的周郎也是这样,因为没有东风,心眼儿一小,愁得生病了。孔明跑到营中探病,写下了“欲破曹兵,需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几行小字,周郎看罢,哈哈一笑,自己把绸子就给摘了。鲁肃还没明白,说“都督怎么样了?”孔明说:“他的病好了”。多简单。

叶盛兰饰《借东风》里病中与病后的周瑜
叶盛兰饰《借东风》里病中与病后的周瑜

京剧里这样自己给自己“除病”的法儿很好,很高效,很健康。归根到底,京剧不是影视剧,要表现一个人精神状况由衰转好,演员固然可以在脸上和身段上做戏,但终究没法儿打个特写或者把脸弄点儿红光什么的,这样,脑袋上的这根绸子就很有必要了,带着和摘了,从台下看都很清楚,一目了然。

现实生活里,如果街上走的猪流感携带者脑袋上都带着绸子,还能自己解下来,那么在预防和治疗上,该是多么省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