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目

最近又收了一批书,回头戏考上的总目可以更新一下。那里灰色的区域越来越少了,挺高兴的。

  • 《京剧汇编》第十二集:《望儿楼》(孙甫亭口述本)、《背楼》(刘砚芳藏本)、《乾坤福寿镜》(赵桐珊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三十集:全部《雁门关》(赵桐珊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三十二集:《满床笏》(刑威明藏本)、全部《三娘教子》(程玉菁藏本)、《御碑亭》(刘砚芳藏本)
  • 《京剧汇编》第四十三集:《张文祥刺马》(刘文魁藏本)、《宦海潮》(刘盛通藏本)、《涿州判》(王连平藏本)
  • 《京剧汇编》第五十八集:《遇龙镇》(马连良藏本)、《董家山》(臧岚光藏本)、《英杰烈》(李万春藏本)、《青峰岭》(阎岚秋藏本)、《罗家洼》(王介林藏本)、《高家庄》(王介林藏本)、《借女冲喜》(苏连汉藏本)
  • 《京剧汇编》第六十一集:《鸳鸯冢》(赵燕侠藏本)、《元宵谜》(马连良藏本)、《埋香幻》(李万春藏本)
  • 《京剧汇编》第六十九集:《辛安驿》(赵德普藏本)、《胭脂判》(于连泉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七十一集:《野猪林》(苏连汉藏本)、《小鳌山》(马连良藏本)、《浔阳楼》(马连良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七十三集:《双鸳梦》(金世禾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七十五集:《磐河战》(王连平藏本)、《典韦耀武》(北京图书馆藏本)、《三让徐州》(马连良藏本)、《神亭岭》(潘侠风藏本)、《凤凰台》(马连良藏本)、《战宛城》(潘侠风藏本)、《斩于吉》、《战官渡》(王连平藏本)、《战合淝》(王连平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七十八集:《墨子》(马连良藏本)、《管仲》、《孟尝君》
  • 《京剧汇编》第八十四集:《送京娘》(赵桐珊藏本)、《南界关》(萧连芳藏本)、《战寿州》(刘砚芳藏本)、《四红图》(北大图书馆藏本)、《斩黄袍》(陈少武藏本)、《杀四门》(阎庆林藏本)
  • 《京剧汇编》第八十五集:《汉阳院》(马连良藏本)、《长坂坡》(马连良藏本)、《汉津口》(马连良藏本)、《临江会》(马连良藏本)、《讨荆州》(北大图书馆藏本)
  • 《京剧汇编》第九十九集:《黄风岭》(王连平藏本)、《流沙河》(王连平藏本)、《莲花洞》(王连平藏本)、《火云洞》(王连平藏本)、《琵琶洞》(王连平藏本)、《狮驼岭》(王连平藏本)、《金钱豹》(王连平藏本)、《盗魂铃》(王连平藏本)
  • 《京剧汇编》第一百零三集:《十老安刘》(马连良藏本)、《四进士》(马连良藏本)
  • 新编历史剧《节烈千秋》(吴素秋编剧)
  • 新编历史剧《初出茅庐》(范钧宏、吕瑞明编剧)
  • 新编历史剧《夜奔梁山》(翁偶虹编剧)
  • 新编历史剧《小仓山》(周玑璋编剧)
  • 新编历史剧《赠书记》(吴少岳、何異旭编剧)
  • 新编历史剧《武大郎之死》(王一达编剧)
  • 现代戏《三世仇》(陶雄编剧)
  • 现代戏《阿黑与阿诗玛》(吴枫、金素秋编剧)
  • 现代戏《青春之歌》(袁韵宜、黄秉德编剧)

关键词:“郑文诈降”

最近查了一下戏考的访问统计数据,吓了一跳,在6月中旬,突然有一个前所未有的访问高潮,日均流量高达千人,而这个高潮没有任何先兆,是突然崛起,然后又回落到正常水平。形象化地看一下就是这样子:

戏考网站2010年6月的访问量
戏考网站2010年6月的访问量

这是什么原因呢?查了一下,发现当日通过搜索引擎查找关键词连过来的访客也是骤增,而引来他们至此的关键词是:“郑文诈降”,其搜索情况也是一个小山峰的样子:

“郑文诈降”的搜索情况
“郑文诈降”的搜索情况

这样的话就很好解释了,那个时候新版《三国》正在热播,进行到“战北原”一节的时候,无数观众都对“郑文诈降”产生了兴趣,于是在网上搜索,戏考相应的剧本也就成为“众矢之的”

不曾想,小豆子一直看不上的这个新《三国》,竟然给戏考意外地带来了这么多的访问量。

另外,与这个事儿相关的一些数据也挺有意思的,比如人们在搜索进入到剧本页面后平均逗留4分05秒,大约是能够把剧本简单扫过一遍的时长;另外,高达97.83%的访客在看罢剧本后抽身而撤,没有继续在戏考上东看西瞧。

这个事儿起码说明了三点:第一,对三国及《三国演义》不熟悉的网友大有人在;第二,不熟悉不要紧,大家都会上网搜索了,不知道这算是人们知识面的下降还是使用网络工具能力的提升;第三,以前讲过的,任何一个与京剧不相关的事情,都有可能因为网络搜索的原因,与京剧联系起来。

雷声滚滚的《三国》已经飘过去了 表情,现在雷版的《红楼梦》贴着片子又登场了,不知道这片雷声过后,哪一个红楼戏会成为焦点呢?嗯,应该趁机敲几个红楼的剧本以应景。

地位的变更

本周早些时候,扛着一些电脑设备去了一个客户的办公室。

其实要办的事情很简单,豆公司与这个客户在合作一个项目的设计,于是豆公司有一些设计师就搬到客户的办公室做活。客户那里的网速和服务器都太慢了,这样,作为 IT 支持,豆公司提供一些新的设备,包括更快的交换机,去那里为这个专门的项目布置一个小型的局域网。原以为一切会很顺利,但是当我们要把设备架好连线的时候,客户打退堂鼓了——他们需要向他们在纽约总部的 IT 汇报这些,更甚者,他们可能需要他们的 IT 从纽约飞过来,瞅瞅我们这边儿的设置再说。总之,在没有那边 IT 许可的情况下,他们不能动一草一木——IT 的权威不容置疑。

据说,之前豆公司的同事在那里入驻的时候,试图把桌子给收拾一下,随手就要把电脑的电源拔了,准备把它往旁边儿挪一点儿,结果立刻被阻止了,并被告知:“我们可不能随便动电脑的任何设置和连线,需要先和我们的 IT 联系一下,获批准了才能触摸这些电脑的连线”——IT 的权威不容置疑。

这家公司奉 IT 为神明的故事很快在我们部门流传开了,甚至有同事开玩笑说要跳槽到那儿去。是啊,这种在传说中才见到的待遇,还真是有现实版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IT 与普通用户之间的生态关系发生了变化。在以前,IT 部门就像前面传说中的那样,用户谈虎色变,不敢越雷池半步(当然私底下对 IT 的批评与嘲讽总是存在的),而 IT 部门本身不仅成为“不近人情”的代名词,也是以嘲笑用户无知而著称的。而现在,IT 部门的权威在很多地方已经不存在了,用户可以对 IT 发出的安全等方面的政策嗤之以鼻,或者更公开的拿 IT 开玩笑。两者的关系不再是一上一下,而是更加平等一些。所以,前面说的那种情况,应该是从上世纪的泡沫中存活下来为数不多的恐龙级例子了。

权威 IT 在呆伯特中的典型形象
权威 IT 在呆伯特中的典型形象

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正巧前一阵子在中国京剧论坛上,文化沙漠的一篇《于魁智的三怕》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被屏蔽了,帖子本身和被屏蔽引发了不小的争论。如今的演员真的说不得了么?演员与观众的关系亦如 IT 与用户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只不过方向是正相反的)。当观众不再是演员的衣食父母的时候,来自观众的些许唠叨与批评,就都是不能为演员所容纳了。于是媒体上清一色的吹捧,成为了唯一的声音。即便是讨论自由度更大的网络上,因为网站站长的种种顾忌和现实本身的无奈,那些刻意针对演员的帖子,哪怕只是艺术上的批评和中肯的建议,都与各种人身攻击化成一类,屏蔽封杀掉。

也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高高在上,就像 IT 也希望本部门拥有绝对权威,但没有了普通用户的存在和认同,IT 恐怕也是一个无用的部门。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更多的 IT 部门在调整自己的姿态,去以一种更平等宽松的方式对待用户。演员亦是如此,如果没有了观众的追捧,演员也终将会失去自己的舞台。也许我们现在尚不能改变这种不平衡的上下格局,但处在下方的观众,至少也应该有发牢骚、提意见、批评指正的权利。虽然贵为演员的您也许是政协委员或者什么国务院特殊津贴享用者,可就连国务院总理不是都还说,要“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监督”么?

艺人地位的翻身,好像翻过了一些。

低碳生活

和同事在上班的空闲时间去咖啡店,出门前,看到桌上闲置了很久的不锈钢大杯子,决定带着它去“打”一杯咖啡。杯子是公司去年配发的,号召大家减少使用纸杯子的频率。同样,咖啡店有着类似的号召,给用自带杯子“打”咖啡的客人优惠一毛钱。

于是,小豆子“打”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杯环保咖啡,或者更时髦的说法,一杯“低碳”咖啡 表情

加拿大人对咖啡情有独钟。据统计,63%的加拿大成年人每日都要喝咖啡,而更有高达81%的加拿大人不定期地饮用这第一大饮品。如此,每日产生的纸杯垃圾,可想而知。相应的环保政策,也是抓住了这个要点。

也许和以前我们举着搪瓷罐儿去食堂打饭一样,咖啡店在一开始也不一定就是用纸杯子。一次性产品在方便使用的同时,制造出来了大量的垃圾(还有碳)。于是,人们开始审视这样的生活,在走了一大圈儿之后,又回到了原始的做法。比如,我们的新华书店在停止免费提供塑料袋之后,又回到了用塑料绳打包图书的模式。比如,我们又开始使用布兜子。又比如可以反复使用的杯子、筷子等等。只不过我们给予了这次回归原始的行为一个新的词:低碳。

京剧传统戏的舞台其实就是一个低碳的世界,在那里,不论春秋战国还是宋元明清,官员百姓都是明朝装束;不论八宝金殿还是破瓦寒窑,一桌两椅就足够了;不论万里之遥还是山高水深,一条马鞭或一把船桨,在台上转上一圈儿即到。与那些高排放和高制作的“京剧”相比,传统戏是环保的,是低碳的。

我们也不必把所有新编戏一竿子打倒,就像我们不必完全回到过去的生活方式上一样。新兴的产业和技术,只要它符合环保与低碳的标准,我们国家的政策是大力扶植的。而对于新编戏来说,如果它能够遵循京剧的规律,小制作与小成本,既增大了演出的流动性,又不给国家的财政增加负担,那我们也应该是举双手赞成的。

让国家去改变现在的圈养政策转而支持小制作的新编戏或者恢复传统戏,在现在看来似乎是不现实的;你也不能让国家跟咖啡店似的,出面说,你们这些剧团要是都排低成本的戏,我们今年在财政上就多给你们拨一毛钱。但作为戏迷来讲,买票去看好戏,就应该是对戏曲本身最好的支持了,而低成本的戏,无疑是把票价门槛降低的最直接方法。

期待我们的生活更低碳。

京剧世界的生活指南:证据

京剧世界虽然是架设在封建体系之上的环境,但是其法制观念确很现代化,“打官司就是打证据”,用在这儿是恰如其分。

在京剧世界里混,你会时常因为要证明一件事情的真假而被问到“有何为证”?而提供的证据,可以是千奇百怪的。

以最常见的物证为例,《四郎探母》中,杨宗保在巡营的时候捉到一名“奸细”,进帐与父帅通报,六郎听说拿到奸细,不是立刻升帐审问,而是谨慎地问道:“有何为证?”当宗保承上番邦宝剑令箭之后,六郎这才击鼓升帐。同样是六郎,在《洪羊洞》中接见外邦来的程宣,程宣自称是孟良所派,六郎也没有立刻相信,依然问道“有何为证”,见到孟良的板斧,这才放心。以上都是六郎尊重物证的体现。

边关的将官,由于处在战区,警惕性从来都是很高的。《赶三关》里的穆老将军,听得城下来人自报薛平贵,也是先询问有何为证?见到红鬃烈马,方才相信。

妇女同志们一般比男同志们要细心,所以很多时候她们也会索要证据,比如《四进士》里的杨素贞和《武家坡》里的王宝钏,在听说自己被卖了之后,第一反应都是要凭证,而且听说有婚书了还不甘休,要拿来一观。

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京剧世界里虽然注重证据的索要和使用,但大多数情况下,证据用来证明一件事的真伪,但很少有人对证据本身的真伪去进行甄别。

比如《四进士》,宋士杰告倒“两员封疆大臣、一位百里侯”的罪状,是行贿受贿的那三百两纹银,而证明有受贿三百两一事的凭证,仅是自己写在衣襟上面的人情信手抄本,并非人情信本身。八府巡按毛朋就凭着这“好厉害的衣襟”定案了,也并未去究查是否真有这么一回事。

又比如《十道本》里,李渊仅凭张、尹二妃一面之词加上一条玉带便给李世民定罪,险些造成大冤案。

正因为对证据的极度依赖和对证据本身真伪的忽略,京剧世界经常发生一些冤假错案,比如《九更天》、《六月雪》等等,皆因为此。

固然大多数京剧里的人对于证据的真伪不去追究,但凡事都有特例。比如《审头刺汤》里的汤勤,就是对那颗人头紧紧抓住不放,认为证据有假(讽刺的是,这样一个认真办事的执法人员竟然是以反面形象出现的)。即便如此,在汤勤满意地得到雪艳之后,也就如其他京剧世界里的人一样,放弃了对物证真伪的追究。

更需要注意的是,有时候即便你没有任何物证,也可以空口造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证据。这一条经验比较神奇,而且很好使,尤其是你要是有些文采,能够临时编几句合辙押韵的小诗,就更有效果了,这叫做“有诗为证”。

比如《大保国》里面的徐延昭,在李娘娘问到大明朝“得的谁家江山哪家社稷”时,对答“元朝江山顺帝社稷”。李娘娘问有何为证,老徐很气派地说“有诗为证”,然后胡诹了一首打油诗:“七九六十三,老王赶大元。赶至红罗山,偶遇一甪端。海干铜桥现,七人渡北番。元朝不绝后,大明坐江山。”仅凭这首诗,老徐成功地用自己创造出来的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正确 表情

又比如《御碑亭》里面的王有道,听说老婆碑亭避雨,偶遇小白脸,起下疑心,与妹子交谈中,听说自己老婆在事后题诗一首,便去追问内容。其实这首诗孟月华没有提完,只有三句:“一宵风雨正掀天,危坐碑亭不敢言。深感重生柳下惠”,小妹在后面添了一句:“天公配合巧因缘”。前三句孟月华自己的诗是表明自己的节烈,小妹最后一句与全诗基调完全不符,纯属捣乱的。可就是这样,而且是在小妹和王有道说明最后一句是自己加上的情况下,王有道还是急眼了,不但急眼了,还休妻了。可见,一个“有诗为证”是多么厉害。

所以在京剧世界里,只要你能拿出一些东西来做物证,或者吟些个诗词什么的,绝大多数情况下,你就能够轻松过关。熟练掌握这一技能的人,即便面对广大群众的质疑,被问“有何为证”时,也都可以轻松地说: “有脸盆为证”、“有水龙头为证”、“有鞋带儿为证”、“有人民币为证”。

老电影怀旧

前些时候去洛杉矶,未能同行的同事大卫说:如果有机会去好莱坞的话,那里应该正在举行经典老电影的展演,而且是在老的剧院里放映。尽管他个人不是一个老电影迷,但是他希望体验一下经典的氛围,感受旧日的好莱坞。

不过大卫记错日子了,电影节在小豆子离开洛杉矶后一周才拉开帷幕,当时在好莱坞所见的,只是像这样的预告。
经典电影节的招牌
经典电影节的招牌

尽管现在美国文化在全球流行,但好莱坞的电影水平却已不似当年。快餐化的过程,让好莱坞乃至全球的很多电影都失去了耐心打磨的机会,人演的戏越来越不耐看,倒是动画片越来越有内涵有深度了。

艺术上的创新开始变得艰难,于是往回看看,不失一个好办法。有人重拍经典,试图成为新的坐标。不过,不论你重拍的是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你都要先把那些已有的经典搞明白了,而且耐下心来,才有可能超越。超越不是炒作,越热闹越好。

同理,几代人打磨的《群英会·借东风》能成为经典,而十年献礼的《赤壁之战》没能超越,本世纪的《赤壁》更没能超越。

老电影的海报,大有跨时代的风采,遣词用句方面,犹如当下某大片的续集一样,“原班人马”云云。
电影《借东风》的海报
电影《借东风》的海报

经典好莱坞电影展演,算是美国版的“继承传统”吧。咱们1976年拍的那些特供戏曲电影,到现在还没有全部面世呢。而同时,我们那些老戏院呢?

也许继数字电影之后,京剧可能还会有3D电影。不过,百花齐放的同时,也希望能像好莱坞的经典电影节那样,有容纳经典老版的空间。

杨宗保的年龄

记不太清楚了,大约是《北京晚报》吧,十几年前看过这么一篇,讲《四郎探母》的,话说四郎被擒后,弟兄相认,宗保进帐,六郎让宗保见过四叔父。四郎问这是何人,六郎答侄男宗保。四郎又问多大年纪,六郎答一十四岁。据这篇文章说,每演至此,台下都会有人笑,因为演宗保的岁数实在不小了,一点儿不似。所以后来有人给改了,说一十六岁,或者干脆不问多大了。

其实改成一十六岁或者更大,看似高明,实则造出了一个大 Bug:杨四郎与一家分散十五年,如果杨宗保在《四郎探母》的时候已经十六岁的话,那杨四郎就应该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个大侄子了,就不必在后面听说后“且喜我杨家有后,待我谢天谢地”了。

至于回避问年龄,有些不尽人情,兄弟相逢,头次见大侄子,自然要多问几句,问岁数是再正常不过得了。

其实,小生演员再显老,“一十四岁”也不过是戏文罢了,有观众不理解,笑,正常,但不必因此就避讳不用。

前一阵在中国京剧论坛看帖子,了解到当初梅兰芳演出《穆桂英挂帅》的时候,大部分的演出都是由姜妙香去的杨宗保,现在存世录音的由李和曾老生去的杨宗保,倒是因国庆与中京合演的特例。彼时姜妙香已然古稀之年,戏中的杨宗保也是半百之人,用老生去固在情理之中,但是姜先生小生版的杨宗保:

主要是小生杨宗保的舞台形象多年来已根深蒂固,更重要的是梅姜两位大师多年表现的穆桂英与杨宗保更为观众所接受,所以《挂帅》中父子同为小生观众还是认可的。(梅姜合作46年,自《穆柯寨》起,自《穆桂英挂帅》终,既是巧合,又堪为佳话。此述见1949—1979中国散文特写选之姜妙香《追怀往事》)

挂帅中杨宗保的戏份并不重,但梅先生的戏一定是要多年的合作伙伴来辅佐的,再加上上述原因,宗保自然由姜先生扮演。导演在排此戏时,也非常注意姜先生的戏,例如排出征一场时怕委屈了姜先生,还特意给姜先生排了位置。尽管戏份不多,但姜先生演来处处有戏,依旧精彩。例如出征时穆桂英唱到“见夫君气轩昂军前站定,全不减少年时勇冠三军”时,这时全场目光都会集中在杨宗保身上,姜先生这时则微微做出配合词意的神态,令观众大为欢迎。穆桂英要斩杨文广时,姜老先生把一个又惊又急的杨宗保表现的惟妙惟肖,“——你你你切莫忘记了他是我杨家接代之人”,一句17个字的唱腔(姜老设计),歌来跌宕起伏、情真意切,埋怨寇准时其惊慌失措的话白“叔父夸来夸去,竟把我儿夸出一场大祸来了”,又引来观众一片笑声。

姜先生早年嗓音高、宽、亮,(前些日子一位专业小生演员说起聆听姜先生的早年录音,对其嗓音惊叹不已)至老年嗓音略退,但仍不失宽亮。怹晚年在家中吊《白门楼》,听者喻为裂帛之音。另外姜派小生念白多用大嗓,所以老年的杨宗保由姜先生以小生演来自然和杨文广的表演区分开来,仍然受到观众的欢迎。

京剧里人物的年龄问题,有时不是凭行当的老小来决定的,就像年长的周瑜总比年幼的诸葛亮少副髯口一样,根植于观众心中的舞台形象,很难被颠覆。

多伦多国剧社新春联欢会

上周六参加多伦多国剧社的新春联欢活动——真快,又是一年了。一直没倒开功夫来写,拖到现在——真快,都要一周了。

联欢会一如既往,先是众票友演唱,然后吃饭。今年难得的是有人唱小生了,一段《小宴》,唱功和做派都不错。今年可惜的是,没人唱花脸了。

联欢会的亮点应该是终身荣誉会长柯亭的演唱,94岁高龄的柯亭老先生,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节目单上写的是要演唱《萧何月下追韩信》,小豆子还跟旁边的小豆花说呢,估计是“我主爷起义在芒砀”,果然胡琴一响,流水板一起,结果呢,老先生从“好一个聪明小韩信”开始,一路唱下来,气息饱满,直到“不看萧何看生灵”为止。何止一段“我主爷”,中间的“听说韩信他去了”,后面的“三生有幸”,全齐了。访樵一段,一旁的琴师周国柱还临时给搭架子,整段节目连演带念,加上老先生的身段,用“老当益壮”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柯亭老先生演唱《追韩信》
柯亭老先生演唱《追韩信》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的阅历与经验是值得后辈们学习的,老演员如此,老票友亦如此。希望所有票社和戏班的老人们都健康长寿,并能把自己的经验值传下来。

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于是昨天去剪头(跑题了)。

二月二,是王宝钏王三姐彩楼抛球的日子,一球命中早就私下内定的花郎平贵(史官读此叹曰:中国的假球就是从这儿起的)。王三姐回家后,老王丞相王允不干了,于是我们看到《三击掌》这出戏。

《三击掌》里的老王其实一点儿错也没有,毕竟对那个花郎什么了解也没有,为了女儿终身着想,也不能嫁给他。他这顶所谓“嫌贫爱富”的帽子,与其他戏文里那种原先订亲后来看人家道败亡打退亲事的“嫌贫爱富”不同,老王的否决票是建立在花郎当时的情况之上的——花郎既没有显出有多大的文采,也没有展示自己在武术方面的特长,当然,更没人能高瞻远瞩地看到他今后会“端端正正、正正端端驾坐在金銮”。老王的做法是人之常情,是父亲为女儿负责任的决定。所以当老王问道:“为父嫌贫爱富,为的是哪一个哇”,王三姐绝情地说“女儿不知”时,老王只得痛心地说:“我为的就是你这个奴才!”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王的好意被女儿拒绝了,而且,三击掌之后,父女恩断义绝,王三姐奔寒窑而去。之后,王老太太去过寒窑(《探寒窑》),想接女儿回家,未果。

每年二月二日,王三姐离家出走纪念日,老王触景伤情,总会希望闺女回来。

于是有儿歌唱到:“拉大锯,扯大锯,姥家门口唱大戏,接姑娘,唤女婿,小外甥,也要去”……

老年间有“二月二,接宝贝儿,接不来,掉眼泪儿”,即打老王这儿留下 表情

以上纯为附会戏说,不可当真。赶上二月二的日子,恰听《三击掌》录音,佐以二月二的民俗,有感而发。

沉默中的小爆发

梅葆玖在政协文艺组讨论中的发言一针见血,也难得如今还有人能出来说这样的话。复制过来再读读,拍案的同时,也是“痛心”的心情:

梅葆玖在感谢国家对振兴京剧投入巨大力量的同时,也指出有些部门、领导将京剧“杂交化”的发展方向是错误的,“不带髯口粘胡子的京剧很可笑。如果说这是为了吸引年轻人走进剧场的行为,那孩子们更应该了解纯正的传统艺术,京剧这么发展下去可就麻烦了”。梅委员还对央视春晚将京剧节目安排在零点钟声后的“鞭炮档”很不满。他说:“看上去是在弘扬国粹,但那个时间段大家都去放爆竹、吃饺子甚至睡大觉,怎么弘扬啊?我不反对歌舞类节目多一些,以迎合80后、90后的观众。但民族的大节日、大晚会上,就应该给国家最传统、最正规的节目一个展示的机会,哪怕在黄金时段唱10分钟也好啊。”

对于春晚的批判我们听的见的谈的很多了,现在主流文化对传统文化的“杂交化”甚至是漠视,已经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步。《曲苑杂坛》的制片汪文华,随后哽咽地发言:

她说:“我是广电系统和电视台推荐的委员,我说这些话其实不合适,但我忍了三届了,今天是急得不行了才张嘴的。现在荧屏都在给时尚、选秀、谈话类节目让路,而戏曲、曲艺类节目几乎都要灭绝。我这档节目做了20年了,有可能马上就要被取消了,据说是收视率不高,没人爱看。但我呼吁荧屏还是要给传统节目留一条活路,眼看着老艺术家们一个个‘走’了,别说传人了、发展了,现在连个成品标本都很难看到了。想起这些,我很痛心。”说到此处,汪文华哽咽了!

其实事实早就在那儿摆着呢,振兴的口号喊得再亮也没有用,重要的是实际行动怎么做。而现在,主流趋势基本上就是让传统艺术“在沉默中灭亡”。没有了平台的艺术,也许可以在民间找到自己的出路,但偏偏这些艺术又是以政府包养的形式存活的,这也就意味着它们不可能在民间走出路来,就像老车站剧社那样,不听管教的下场仍然是“灭亡”。于是,传统艺术就在这么干磨干耗中,失去了自己的土壤,又如汪文华所说,也失去了一个个走了的老艺术家们。

什么叫干着急?就是这样,不搭理你,减少你露脸的机会,或者干脆把你从主流频道赶到一些美其名曰“戏曲频道”的地方,边缘化,再以收视率的理由翻回来削减,慢慢灭你于无形。传统艺术在主流频道和春晚上所占时长和比例在逐年缩短,直到零星甚至全无,就是这么一个温水煮蛤蟆的效应。不过网上有文说,温水煮蛤蟆的真相其实恰恰相反,随着水温的升高,蛤蟆其实会蹦出来的。那么京剧的现状,看起来连蛤蟆都不如了。

现在的环境下,梅葆玖的话也只能是说说,沉默许久的一次小爆发而已,并不能指望因此就能够使传统艺术的生存环境得到改观。而汪文华的《曲苑杂坛》,即便真的取消了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惊呼。这些年见怪不怪的太多了,在沉默中逝去的玩意儿也太多了,眼下政协会议上的痛心疾首,晚了若干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