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城》

上次更新剧本的时候想谈一下这出《泗州城》,错过了,今天补上。

这算是一出点石成金的戏吧,看老本子的意义比现在的改编本在思想境界上,简直不在一个水平上。

老本子里的“水母娘娘”,就是以前侠义公案小说里那种“倒采花”的女淫贼,瞅见州官的公子“生得人才出众,相貌非常”,于是就惦记上人家了,先是一阵风把活人摄走,继而逼婚,中计之后又水淹泗州城,当然最后的卖点就是一群神仙登场,大战一番。

当年华东京剧团以老本在上海招待周总理,张美娟主演,演完后总理提出来了,孙悟空在人民心目中,是一位反压迫争自由的艺术形象,怎么在这出戏中,竟是一个镇压别人的人了呢?于是剧团把这戏整理改编,大约就成了今天我们所见的样子。

其实孙悟空除了西游戏之外,其他出场的时候都是“镇压别人的人”,大概是被封了“斗战胜佛”之后,就变成了统治阶级的一分子,需要四处平妖。其实,最重要的是,这样演出来的戏热闹,孙悟空啦,二郎神啦,甚至关公,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人物形象,出来平小妖,是很卖座的,就像现在电视剧总要有些脸儿熟的大腕儿出来“友情客串”一番,一个道理。

改编后的《虹桥增珠》就是以表现神仙和凡人爱情的戏了,水母娘娘就是二号白娘子,三号碧波仙子,四号七仙女,五号……总之就是爱红尘胜过仙境,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都义无反顾地向往人间美好世界的神仙。看看刘琪和江世玉这张剧照就很能说明,背后天兵天将,二人的目光对视下,就是所谓经典的“爱情”。

《虹桥增珠》刘琪饰水母娘娘、江世玉饰白咏
《虹桥增珠》刘琪饰水母娘娘、江世玉饰白咏

不过现在这戏基本变为骗老外的戏,与《三岔口》、《闹天宫》等一样,沦为纯粹卖弄功夫的武戏,升华了的内涵也看不到了,能看到的,按相声里说的,也就是“一台的王八精”了。顺便说一下:从这个剧本看,没有点兵派令这一场,水母娘娘下命“水淹泗州城”,是暗场处理的。

石头变成金子再变成石头,前后不到五十年吧。

端午节的起源(京剧版)

端午已经过了,没赶上应节,只好说些过时的。

gcd0318戏迷知音已然说了些和端午有关的话题。京剧里过五月初五的确实不甚多,要是和“八月十五”一比就差了一大截,“八月十五”可热闹了,过生日的,准备篡位的,甚至写家书的,都挑这日子。

按京剧传统戏,有出《汨罗江》,就是屈原投江的故事,现在绝了。后来四十年代郭沫若编了出话剧,《屈原》,该剧在五十年代被武汉、北京先后改编为京剧演出,据载,啸声京剧团由奚啸伯饰演屈原,很成功。“洞箫之音”的奚派演屈原,应该差不了,不过这戏到如今也绝了。现在越剧尚还有唱唱《屈原》的,可惜京剧舞台,已不知屈原为何人。

民间传说关于端午节的另一个说法是纪念伍子胥投钱塘。这事儿在京剧里没有剧目,只《西施》一剧演子胥自尽,悬首投尸一事未见。不过这个戏大约因为太长了,也已不见于舞台多年。

还有曹娥投江说,这个有同名京剧,曹父看龙舟溺死(这倒霉劲儿),曹娥投江死,背父尸出。也绝了,据载朱琴心曾演出过,想来大约应该是出小戏,因为实在没什么演的,应该是投江前在江边哭一场,有大段唱吧。

端午节几大起源说的事迹,均已不见于现在的京剧舞台。

不仅如此,京剧舞台上似乎也没有见到过粽子 表情 这应该是没有相关砌末的原因吧,毕竟别的吃食用个碗儿、盘儿就能代表了,可粽子呢?

舍亲生

救灾的一个主题就是舍己救人。

传统剧目中舍己救人,甚至舍亲生救别人的事迹,很多。两个最著名的例子,《赵氏孤儿》里的程婴,《法场换子》里的徐策。

一个特点是,两位义士孩子的乳名,都是以“金”字开头,一个叫金哥,一个叫金斗。这两个名字明显是编戏之人所造,要的就是到后面叫一声“我那金——”的时候,龙套一起“哦!”把这个本来要喊自己儿子的话,生生改成“今生不能相见”。

换子这个事儿,大约也只有当爹的能做得出来,而偏偏上面两位孩子都还有个妈在,于是劝说“舍亲生”这种事儿,就比较难办。不仅难办,这事儿在舞台上也不好演。所以《搜孤救孤》也好,《法场换子》也好,劝说夫人或者娘子的唱,固然动听,但点不到实质上,于是你会看到程婴举着菜刀满世界追杀娘子,最后就靠公孙兄的一跪,才算成功。徐策那里也不例外,一跪,夫人就“舍了小的救老的”了。所以《赵氏孤儿》干脆不去动这块儿,压根没程婴娘子这回事儿,直接把孩子抱来,省去了多少麻烦。说实话,这一段戏,真有个孩子妈在这儿,既然结果是把孩子让出去,那么你再高明的编剧来处理孩子妈的言谈举止,都不会是到位、恰当、有说服力的。

再说实话,尽管舍己救人是一个高尚的事情,但舍自己的孩子去救别人家的孩子,未免太过残忍。因为生命本应是平等的,自我的牺牲犹尚可,把人事不懂的孩子拿出来做牺牲,就太那个了……不过别忘了我们说的是千年前的古人,我们也不是与时俱进的编剧,所以今人的思想不应加在古人头上,传统戏照样演你的,这里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梨园的录音及《坐宫》

其实是俩题目,合一块儿写了。

最近在大批量恢复梨园的老录音,一来就像上次说的那样,这是一件不太费功夫但是看起来很出活儿的工作 表情 二来希望早日把录音恢复晚,然后就可以进入正常的更新轨道。

一次恢复很多录音的话,首页显然不够显示的,而更新记录的页面又太长了,所以现在有几个子页,可以只查看新增或者恢复的录音,甚至局限于某一年(当然,目前为止只有20072008年)的更新记录。

原来有人问过梨园录音恢复的顺序很诡异,看似一批一批同一剧目的录音都恢复了,但是各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似的,或者说,没有任何规律。

简单介绍一下本次梨园搬家录音恢复的顺序:首先是所有音配像所用的录音,然后是现代戏录音,而后是电影录音,再之后就是现在进行中的传统戏和新编历史剧的录音。因为小豆子的电脑是英文版 Windows,中文文件的排序并非按照拼音,而是按照 Unicode 编码排的,而 Unicode 中汉字的排序基本是以偏旁部首归类的,所以你就看到了经常是一批宀盖头的剧目更新完后,又一批扌手旁的剧目更新,往后还有艹字头啦,氵点水啦一类的组合,皆因为此。

照目前的速度,最多再有二十五次应该就可以恢复完(取决于每次更新的量)。恢复过程中也发现有些录音自己没有,得四处打听打听。而且为了不让每次更新都只有恢复性质的录音而让人觉得无聊,每次也会捎带增加一两出以前没有传过的录音。

关于录音,特意提一下程君谋的《坐宫》。程先生的《坐宫》有两处明显与别人不同的地方,一处可取,一处值得商榷。杨四郎给公主吐露实情的快板,介绍他几个哥哥如何遭难,别人唱到自己和八弟被擒即止,转唱“我本是杨——”,然后公主喊“噤声”,两下看后问“杨什么?”而程先生此处继“我三哥被马踏尸骨泥烂”之后,尚有“我五弟五台山参道修禅;我六弟镇三关威名震显,我七弟被潘洪箭射标杆”,然后才是“我本是杨——”,这时候的铁镜公主除非是傻子,否则早知道面前这个就是杨四郎了,因为他把杨家七个人儿,六个全数了。结果公主还继续问:“到底是‘杨’什么呀?”不甚妥。

另一处可取的地方是杨四郎之后的盟誓,别人唱到“我若探母不回转”之后,都是快板转摇板,犹豫一下,公主问“怎么样啊?”,才“罢”一下,“黄沙盖脸尸骨不全”。这是和前面公主盟誓相对应的。但是这里的情况实际上是不同的,公主盟誓,是尚不知驸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犹豫是很正常的,而杨四郎的盟誓,是要争取公主的信任,要表明自己肯定“一夜还”,来不得半点儿犹豫。所以程先生此处四句快板一唱到底,中间没有间断,就是表明杨四郎的决心。甚好。

现在演员唱《坐宫》都唱皮了,俩人上台一顿快板,最后翻俩高腔,鞠躬下台,大约已经没有心气儿去细细琢磨了。

也说“一个人物俩行当”

(前一阵大忙一番,今晨又去爬电视塔,下午才闲下来。)

前些时看 gcd0318《一个人物俩行当》,当时想发言,没有功夫,拖到今天,索性写详细点儿,算是个注脚。

一个人物俩行当,除去时间推移人物年龄渐长的不算,有几个例子还是很有趣儿的。

李克用和周德威是一对儿好例子。李克用在《飞虎山》、《太平桥》、《反五侯》、《五龙斗》等一系列五代戏中都是花脸,唯独如今的《珠帘寨》用老生,多传为老谭谭鑫培所创,非是。很久以前转过齐如山的考证,此始于余三胜,老谭宗之。而周德威呢,又是除去《珠帘寨》外,在《飞虎山》、《太平桥》等戏里都是老生应工,大约《飞虎山》离《珠帘寨》不远,那会儿的周德威还扎靠,后来就是纯“先生”打扮了,恢复《残唐五代史》里神机军师的面貌。《珠帘寨》的周德威也有武生、老生演的,但大约因为李克用已经是老生了,台上生角儿太多不太协调,才派武二花。说实话,《珠帘寨》是周德威在五代史头一次亮相,花脸的形象与后面诸葛亮般的形象差得太大了。

花脸和老生转换的另一个例子是三国的司马懿,这个大白脸屡次与诸葛亮作对,舞台上依然是花脸和老生协调的局面。但是在《逍遥津》这出戏里,司马懿却是老生应工。原因?大约是台上已经有个大白脸曹操了,弄那么多白脸一来不好看,二来那会儿的司马懿还是潜在的奸雄,白脸还未暴露。同台上已经暴露的华歆就是小花脸了,而说到此人,再往后到《受禅台》就进化到副净,也是一个人物俩行当的例子之一。

另外,如果算上在《胭粉计》凤冠霞披地还反串了几句小嗓青衣的话,司马懿这个人物可是横跨三大行当呢!

还有就是申包胥,在《长亭会》里是花脸,后来《哭秦庭》就是老生了。《哭秦庭》这戏是高庆奎创演的,现在来说是传统戏了,但当时来说应是属于“新编戏”的范畴,而既然是新编,在行当上有变化就不足为奇了,gcd0318 举的六十年代的新编戏《初出茅庐》就是这样,诸葛亮用小生去演。只不过纠正一下,当时马少波是推荐让夏永泉去诸葛亮。

新编戏对于行当的突破也不是本次讨论的重点,因为有“新编”的旗号,什么都可以打破“常规”,所以像新编的《成败萧何》可以是花脸来演韩信,《张飞敬贤》可以是老生来演庞统,而且不仅大陆的新编戏如此,台湾方面,《八百八年》可以是老生来演姜子牙,等等……

说回传统戏。同一出戏里也有一个人物俩行当的时候,而这里面就涉及到变化腾挪了。凡是涉及到神化啦、迷信啦(注:这两者什么区别小豆子一直没弄明白),老生、花脸变变已经不足为奇,毕竟这俩还都是一个性别的,而更厉害的是,你可以变性。比如《双蛇斗》,青蛇先是花脸,归顺了白娘娘之后,摇身变作女身,成了小青。再比如《盗魂铃》,金铃大仙也先是花脸,而后变成女身去骗猪八戒。这些性别的变化,都是由前后两名演员来演。另外说到《盗魂铃》,这戏何止一个人物俩行当,俩人儿把行当全演遍了。

京剧里遇到女扮男装的时候,旦角演员就要反串小生了(似乎没有往老里整去扮老生的),这也算一个人物俩行当吧,只不过和上面提到的前后两名演员分演不同,这是由同一个演员演出的。这样的例子也很多,《花木兰》、《赚文娟》、《牧虎关》、《谢瑶环》等等。

思考题:有没有这样一出戏(传统新编不限),其中的一个人物由两名演员扮演,而两演员的行当性别相反,但不涉及神化迷信 表情 答案几日后揭晓。

关于电台的一些杂七杂八

礼拜三路过一个有声读物的门市部,和同事进去转了一下,东西挺全的,各种传记、小说、历史读物等等,都省着你看书啦。当然,和咱们的评书相去甚远。

有两个专柜,一个是 CBC (加拿大廣播公司),一个是 BBC (英国广播公司),出版的都是电台广播的经典节目,一个个都是包装精致的 CD 盒。登时想起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于是引发了下面这些杂七杂八没有章法的回忆,想到哪儿说哪儿。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成立了一个直属单位,叫做中国广播音像出版社,该出版社在九十年代出版了一批戏曲曲艺的录音磁带,其包装也很精美,比如小豆子曾经买过的很多磁带,属于一个“中国京剧大观”系列的磁带,其资料来源自然都是中央台当年的历史资料。

磁带封面
磁带封面

五、六十年代戏曲曲艺在繁荣的同时,中央和各地的电台都录制了大量的录音,以及各种配套的节目,即使到了八、九十年代,戏曲曲艺在各电台依然有自己的时间段。而在开放搞活的当口,中央台把五、六十年代的录音整理出版,既赚了外快,又不让珍贵的资料尘封于仓库,是值得大赞特赞的。

但好景不长,随着开放搞活的深化,这种出版活动停止了,而各地电台也不再播以前的老录音了,资料最终还是没有逃出尘封的下场。

据说现在电台也都不好混,那么不如再走走出版的道路,反正资料闲着也是闲着,更何况早年间的节目,无论精彩程度还是历史价值,都是很有价值的。

现在各地的硕鼠倒腾国家财物,可谓热火朝天。真心希望有一天,某电台也出个大硕鼠,倒腾出一批录音资料来,流传到社会,藏富于民。

大约八年前,小豆子曾经按图所骥地到复兴门外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门口溜达了一圈儿,指望能有个门市部一类的点儿,买些类似于“中国京剧大观”磁带的出版物。不过没有进去,现在已经想不起是什么原因了,是门口警卫没让,还是传达室的老头儿没让,反正最后是空走一场。不过也许即便当时进去了,能买到的资料恐怕也不外于市面上的那些。

至于十几年前在电台里都听到什么戏,现在更是记忆模糊。唯一特别清晰的一件,就是每天晚上北京文艺台有个“梨园金曲”的节目,曾经有一次放过程砚秋的《亡蜀鉴》唱段。之所以对这个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以为《亡蜀鉴》是“亡蜀剑”,以为如同什么“混唐槊”、“定宋刀”一类的玩意儿,把蜀国给整亡国了呢 表情

据豆伯说在以前北京电台会直播一些剧场的演出,有次在长安直播马连良的《一捧雪》,主持人说他们在转播马先生的“一棒雪” 表情

电台的年月,是很美好的。

“拯救地球一小时”

多伦多参与了今年 Earth Hour(“拯救地球一小时”)的活动,在晚上八点到九点,号召大家关灯节电。为了响应号召,小豆子家里电脑电视电灯什么的统统关掉,出门溜达去者——刚回来。

市政府广场上的人密密匝匝,都是活动的响应者。不过挺黑的,照不出来什么。所以,就附一张 Earth Hour 的徽标吧。

Earth Hour 徽标
Earth Hour 徽标

国内也在建设节约型社会,各行各业也都讲究可持续发展。那么京剧呢?

早先的京剧本来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节能文化,几个大衣箱,一些砌末,上下五千年,三教九流,春夏秋冬,高山大海,全都能演。但正当全社会乃至全人类都在往节能、再生、可持续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京剧界突然抛弃了优良传统,开始铺张浪费起来。一出大制作的戏,且不论耗费多少国币帑银,单就说那种一次性的服装道具,灯光布景,要费去多少资源,多少电力。从环保的角度说,京剧大制作是对地球环境的一种危害。

所以为了我们的地球,我们要多多恢复传统戏,走回可持续发展的文化道路 表情

微软

在 IT 部门里,我们经常嬉笑怒骂于微软,但同时,满电脑装着都是微软的玩意儿。

念完经打和尚?

微软的东西做的好是真好,被笑骂,也多数是 IT 人骂其不争气罢了,有些东西越做越离谱,开历史倒车,或者补丁补补丁乃至补丁造新问题这样。我们还是真心盼着微软好的,微软好了,我们的活儿就轻松了不是。

Linux 固然有其优势,但是论普及,还是得大众化才好。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甭管在电脑还是文化领域,都是这个意思。微软最值得称赞的 Windows 95,正是在易用性和传承上下了很大功夫得以成功。关于这个,周末准备专门写一篇深入的文章,兼论戏曲的传承。打个预告。

为什么想起谈这个呢?一个是最近读的一本书,另一个是刚看到微软3月13日在工体举行的“群英会”,于中国正式发布 Windows Server 2008、Visual Studio 2008、SQL Server 2008 三款企业级核心产品。产品不说了,但就这个发布会来看,一个很大的特色就是搞了一大段京剧的演出,虽然这种和奥运会仪式上走走台子的京剧差不了多少,但他们想说什么还是很明白的,那就是,我们很看重这个市场,我们在试图融入到这里的文化中来。加上以前微软还在网站上提供过京剧内容的桌面主题供下载,收买比如小豆子这样的戏迷还是很有效果的。

一个细节:“群英会”上京剧人物很多都是背狐狸尾戴雉鸡翎的番邦外将,看来微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呵 表情

微软对中国传统文化还是比较重视的,欣慰啊。

发布会京剧场面
发布会京剧场面

顺便说一下,微软亚洲研究院的电脑对对联儿,有人玩儿过吗?没有的话,强烈推荐——当然不是说它能对得多么高明,但在取笑取笑下联结果的同时,小豆子仍然要感叹人工智能的强大。而感叹之后,还是更要感叹中文及其内在文化的高深。

绿帽子

今天大街上有彩车活动,庆祝爱尔兰的圣帕特里克节(St. Patrick’s Day)。这个节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绿色,男女老幼打扮着一身绿,看起来很环保。一身绿,也包括很多人都头顶绿帽子。

洋人当然不明白什么是绿帽子了,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兴高采烈地戴着。

Google 的“绿帽子”
Google 的“绿帽子”

京剧里有很多有关绿帽子的戏,固然绿帽子本身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这些涉绿的戏,还都很精彩。比如最著名的《乌龙院》,就是老生花旦的绝妙好戏;再比如《翠屏山》,嬉笑怒骂一应俱全,虽然杨雄委屈了些,但观众看着绝对是相当开心(这是什么立场啊)。《水浒》里另一个著名的绿帽子就是卢俊义,《大名府》这戏现在是看不到了,但从留下文字的规模上来看,也是相当大的一出戏。《水浒》里三顶绿帽子,梁山头二把交椅就占了两把,不一般。

《九更天》也是一出因通奸引发的故事,不过戴绿帽的米进国从头到尾就没露过脸,实在太憋屈了。这戏当年官方的评价是“内容歌颂愚忠、愚孝,舞台形象亦残酷、恐怖”。其实,越是这种戏,其搞笑的成分就越少不了。看所谓“恐怖”京剧与电影的恐怖片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以《九更天》为例,如果按电影的手法来拍,断不会让那个侯花嘴加他老婆那么抖包袱,一定一路恐怖到底,外加一些伦理的东西。而京剧则不同,越是这种大阵势,越要在小地方下功夫。每次听录音,李四广的那句“回来,给你脑袋”都让人喷饭。

京剧里可以有教授忠孝仁义的正戏,但似乎在绿帽子的问题上,都要有娱乐的成分,这应该是迎合观众心理的一种手法。单纯在男女关系上说教显然是不会有市场的,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拿戴绿帽的人和给人戴绿帽的人身上搞笑搞笑,大众的心态其实也很简单:看着别人戴绿帽子,多少会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京剧拿住了这一点,在绿帽戏上也就抓人了。

伦理片,也许在教育人上面比京剧更有作用,更让人深思;而京剧的绿帽戏,因为其娱乐性,应该是更能被广大群众所接受的吧。这和当今绿光闪闪的娱乐圈在娱乐大众的方式手法上有着几分相似,以前的老百姓茶余饭后没什么明星绿帽可谈,看看戏台上的绿帽就是一种娱乐了。

单就“绿帽子”字面上讲,《三国》里最大的绿帽子当属关公。我们注意到,《三国》里描写关公便装打扮的时候,是“青巾绿袍”,但是到了京剧里,关公就没有这种便装的打扮了,尽管是红脸配绿袍,但是脑袋上总是戴着盔,看不见里面的“绿头巾”。我们知道以前的艺人对关公那是相当敬仰的,所以想必,给圣贤戴绿帽子,是谁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京剧世界的生活指南:行围打猎

在京剧世界里打猎,就如同美国副总统切尼亲自打围场一般,一定会生出点儿枝节来的。

首先我们要搞清楚在京剧世界打猎的目的。打猎分真打猎和假打猎两种,尽管两种目的之结果都是一个性质,但出发点那是绝对不同。切尼打猎的目的也不是说冲着他那个千万富翁的朋友去的嘛。

很多时候,京剧里的人物是以打猎为幌子而访贤。比如《渭水河》《飞虎山》,文王和晋王都是晚上做梦,梦见一种哺乳类动物长着翅膀飞进来,问手下谋士,得出要到郊外射猎访贤的结论。其实呢,谋士的理论很简单,既然梦到动物都长着翅膀往你身上扑,那不去打猎碰碰手气还等什么呢?而这种访贤故事的结局都很明了,动物什么也没打到,但请回一个大能耐,赚了。

打猎的另一个目的自然就是打猎本身,就是去和小动物们作对去了。在京剧世界,抱着这种目的去打猎的通常也是什么也打不到,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能够打下俩鸟一个兔子之类的就算老天开眼了。有一点很重要:一旦间打中什么猎物,而那猎物带箭跑了,可千万不要追。毛主席说:“风物长宜放眼量”,就是这个道理(伟大领袖看戏得出的结论)。你去追这眼前的猎物,往后引出的事情来虽然可能是大好事儿,但也可能是大灾难(比例大约各半,另外还直接导致你无法继续下面的打猎活动)。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赵氏孤儿》里的赵武,一箭射下双雁,一追追到阴陵,母子相会——好事儿。《断密涧》里李世民也是射下一只雁,引来王勇、李密双投唐,及至后面李渊问打猎的成果,只能答“儿臣未曾打得飞禽走兽,收来二家贤臣”,糟糕的是,后面自己妹子也给搭上了性命——灾难。《佘塘关》里佘赛花也是射猎追猎物才与杨衮相会,姻缘成就——好事儿。《猎虎记》里,二解遭陷害险些命丧,就因为追一只中箭的老虎——灾难。著名的《白兔记》,咬脐郎去打猎,追一只中箭的兔子,母子重逢——好事儿。类似白兔的故事在小说《西游记》里也有,孙猴儿就是变了一只白兔去引诱打猎的乌鸡国王太子,大事成就,是活学京剧的典范——嗯?孙猴儿那会儿没京剧?那当真有孙猴儿么?

事实上,就算你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打猎,而且也没有去追被你射中的猎物,甚至你还没有放箭,但只要你去打猎了,很不幸,你在京剧的世界中,注定会一无所获,而且也会因为这个打猎的行为而横生枝节。《珠帘寨》里的李嗣源就是一例,刚出门还没打呢,碰上个上吊的程敬思,所有计划全打乱了。后面李克用也用李渊问李世民的话来问打猎的成果,李嗣源说:“并未打得飞禽走兽,打听得一件新闻”。《连环套》里的梁九公更是如此,大兴围场,我们也没有看到他打得什么猎物,倒是把御马给丢了。《汾河湾》如何?薛丁山去打雁,倒是和他爹薛仁贵见面了,结果不仅父子互不相识,还把命险些丢在汾河岸边。

甚至你没有想去打猎,只是动手伤了野生动物,那也要引出别的事情来。比如驾坐西凉的薛平贵,因为打了一只飞到银安殿会骂人的大雁,得到血书一封,才有后来赶三关、武家坡等等等等。新编的京剧也是如此,杨子荣不就是打死只老虎才上的威虎山么?

所以在京剧世界里,动物不是随便打的,在打猎这种贵族游戏豪华气势的表面之下,隐藏着的是各种各样的变数,一个围场就是你人生的转折点。如果你是追求平静生活的人,那么就老老实实在京剧世界里待着,不要动打猎的念头,多念念“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什么“抽弓打雁”之类的都不要想了,王三姐说得好:“打雁做甚?难道那雁儿吃了你的心肝不成?”所以,为了你我他,请善待与我们同在一个地球的小动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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