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坡》

《白马坡》这戏,关公、颜良、曹操,缺了谁都不好看。

其实这里最费力不讨好的就属颜良了,打一上来就开始和曹将开打,一场接一场,到最后还得让关公给一刀斩了,满台下给关公的范儿叫好的时候,颜良只能直挺挺躺在那儿,而一秒钟前,跟关公配合得严丝合缝的一摔,那功夫可是不在关公之下呢。

曹操也不好去,关键是一个度。心机和城府,是要同时在台上展现的。山上和关公的对话,包括颜良被斩的那一霎那,虽然一台无二戏,大家注意力都在山下,但山上的曹操也不能闲着,要做出既惊又赞的样子,甚是不易。看李荣威的曹操就很到位,而李万春、赵松樵音配像版的曹操听录音也是不错,可惜演员表上未见原人的名字,给忽略掉了。

关公其实倒简单了,在山上说一通大话,还基本上是眯缝着眼睛,要把一种傲气演出来。蔑视,就是这样蔑视敌人。最后颜良的脑袋都还是马童给砍下来的,关老爷根本不惜的去处理这些琐事儿,一刀砍下去,完事儿。

想起侯宝林一段相声,形容旧时艺人来回赶场,容易出事故:有个二花脸,人家演颜良,他就去文丑,人家演文丑,他就去颜良。这天扮上颜良上场和关公一照面,关公说“来将通名”,颜良就傻那儿了,忘了自己是演谁来着,于是闹出笑话。侯大师按理说对京剧应该是门清儿的,可《白马坡》里颜良压根儿和关公就没搭上过话啊,就是《三国》原文也是如此。关公赤兔马快,颜良还没看明白,就被斩了。另有一段相声倒说的在理,当初刘备让颜良给关公带信,跟颜良说明白,关公骑的是黄骠马,结果关公到曹营换了赤兔马,颜良正纳闷儿这人长得和刘备说的关公一样,可马不一样,一犯犹豫,关公马到,咔嚓就给斩了。

这种戏现在很难见到了,因为不光是关公不好找,就是像颜良这样的武二花,更是凤毛麟角。

看一下下面这张截图,镜头的选位很好,既有山下的关羽,又有山上的曹操——以前的电视编导很会拍,也懂戏,要是搁到现在,这会儿应该是在拍观众席……

《白马坡》王金璐饰关羽、李荣威饰曹操
《白马坡》王金璐饰关羽、李荣威饰曹操

“党的话句句是胜利保障”

北京京剧院新编剧目越来越不着调的原因终于找到了,王玉珍院长说:“北京京剧院党委有个特点,就是每有重点新剧目,就在剧组成立临时党支部。”(另有更多说法见这里这里

这么多年了,外行领导内行的行为仍然没有改变。小豆子不怀疑我党在其他方面的能力,但是艺术上政治挂帅,是绝对应该否定掉的。比如这句看似赞扬的话:“‘五一’黄金周期间,北京京剧院全面开花。绝响30余年的传统武戏《龙潭鲍洛》重现舞台……”实际上应该质疑:为什么这么一出好戏,会绝响三十余年?三十余年前,你们都干嘛呢?折腾什么呢?

挎刀并不是党员才做的,甘当绿叶的品质也不是只有党员才有的。这就像混账庸官也不是我党特产一样,这些好的、坏的,都是千年下来积出来的,大可不必把所有好的特质都往党员身上揽。艺德,这在党出现前就有了。

小豆子宁愿相信这种把我党在京剧院中的作用吹得神乎其神的大块文章纯粹是给北京市党代会所做的应景之作。假使北京京剧院真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以三十年前的作风运作,那真是太可怕了……

高盛麟

近来整理琐记的资料,发现高盛麟拥有很大的群众基础。

小豆子生人甚晚,更不要提在现场或者电视上看到高盛麟的演出了。只能通过出版的 VCD、音配像,未出版的录像资料来了解这位大武生。

武汉关说,“高派,有如此之票友,幸甚至哉!”其实,何止是高庆奎的高派,他的儿子,高盛麟,也是有一批执着的戏迷票友,在网上给文字资料的每一个细节做着校对、纠正,力图达到全面翔实。

小豆子亦自认是高迷,无论是高庆奎,还是高盛麟,其艺术都是让人着迷,而艺术之外的东西,亦是出色。

所幸的是,高盛麟留下的音像资料还是不少的,相信未挖掘出来的资料更多,比如在武汉时期的录音,相信武汉电台当有存档。而高盛麟后来调京任教,有着得天独厚的硬件优势,留下来的资料也应该是不少。比如八十年代的《投军别窑》、《华容道》,相信都应该不止是有音频留下,毕竟像《投军别窑》这样的戏,光听录音实在也是没什么意思的。大武生么,要看就得看身上的东西。那么作为高迷,也是有义务把这些东西挖出来的,从自己做起,争取今年内传几个录音资料吧 表情

执著的戏迷,反映的不仅是艺人本身艺术的高超,也是京剧资料传承的关键。

《挑滑车》高盛麟饰高宠
《挑滑车》高盛麟饰高宠

“劝梓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都两个多星期没有更新戏考的剧本了。今天更新了两个本子,《摘缨会》《舌辨封侯》,都是《京剧汇编》上的。

上一次看《摘缨会》,应该是至少十年前在电视上看的音配像版本,谭元寿给谭富英配像。已经回忆不起什么,需要抽空重新听一遍录音(或看一遍录像)。

更新的这个本子比较特别,写的是“刘砚芳”藏本,不晓得刘砚芳是从哪里承下来的,总之没有“劝梓童休得要”那一段慢板转二六的经典唱段,而是这么一段词儿:

明知小将行无状,
岂可秽污败纲常!
自悔不该设杯畅,
梓童酌酒意彷徨。
霎时天变狂风降,
小将无知发颠狂。
若是问罪市曹上,
文武功勋心胆伤。
从此一言宽怀放,
免得遗笑道短长。

也是江阳辙的口儿,但与我们所熟知的内容相差很多。没有提斗越椒造反那一段“前情”。其实也对,娘娘在那儿不是等你解释为什么渐台摆宴,而是问你为什么不处理肇事人。这段词儿,楚平王不仅把自己检查了一番,“自悔不该设杯畅”,同时阐明了道理。

谭富英音配像版和余叔岩的唱片,那段“劝梓童”,都唱的是养由基“只杀得他父子四窜奔忙”。不妥,事实是在清河桥(用极其无赖的手段)把斗越椒射死了,所以“清河桥比箭法老贼身亡”更好。另外,谭和余的录音,在唱完“酒后癫狂”之后,没有继续唱不究肇事人的理由,如“孤本当查姓名将他捆绑,怕的是杀功臣遗笑邻邦”(或如杨宝森的录音“孤若是传旨意把罪下降,又恐怕文武官说短道长”),而是直接劝娘娘那儿宽宏大量了,亦不甚妥。考虑余叔岩大约受唱片时间限制,而谭富英属于出了名的掐词儿,就不计较了。

刘砚芳这一版的词儿呢,总体来说是好的,不过头一句就漏了——“明知小将行无状”。楚庄王如何知道是个“小将”调戏娘娘的?

另外,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唐狡刚一提“大王可记得摘缨会之故耳?”楚庄王赶紧接话茬儿:“哦哦哦!不必深言。”很顾及自己的脸面呢 表情

华歆

小豆子对华歆的认识,大部分停留在《逍遥津》里那个比曹操还凶的佞臣上。

于是,当看到这个西安的老教授,主张把华歆的《止战疏》收录于中学语文课本上的时候,很是吃惊。更要命的是,他主张替换下来的,是诸葛亮的《出师表》。

这些年来,前仆后继的教授们,把一个个千百年来被奉为楷模的人物,从神坛上踢下来。他们的主张都有一个共性,就是那些楷模所戴的光环,其价值观与现在的价值观有冲突,大到民族团结,小到安居乐业。

小豆子并不打算去指责这些无良的学者,因为指责他们的已经不少了,不差这点儿口水。倒是可以借着这个题目,先聊一聊戏中的华歆。

《逍遥津》这戏,小豆子认为去华歆的丑儿其实也很重要,他的凶狠绝情,反衬出的是曹操的老谋深算,半推半就。一个大白脸的风头,在戏里完全让这个小白脸盖过去了。曹操为什么甘当周文王的角色?就是怕招来天下人的议论。那么有这么个华歆在那儿唱白脸,他这个大白脸倒可以来来红脸了。这戏在湘剧里,干脆就叫《华歆逼宫》了。在逼宫这个立场上,华歆比曹操还要坚决。

直到《受禅台》这出戏,华歆也由小花脸升级到二花脸,对汉献帝依然步步紧逼。这时曹操已经不在了,没人唱红脸儿,华歆一人也就顺利完成了逼宫的任务。

传统戏是老百姓编的,不是某个学者教授或者政府的代言,所反映的无疑也是老百姓的立场。《三国志》中的华歆没有做过什么太出格的动作,但他终究是叛汉投魏的臣子,也就凭这一点,他在戏中的大逆不道也就被扩大了。老百姓的恩怨是非观其实很简单。

而如今掌握话语权者,却总要以当前的价值观去衡量千百年前的人所做的事情,而完全不顾当时的社会背景、环境和思想。于是,抗金的岳飞就是破坏民族团结的坏分子,而主张投降的秦桧就成为统战的典范。而上面提到的那个西安老教授,也就把诸葛亮定性为愚忠典型和战争贩子,华歆是和平统一的代言人了。

小豆子只能说,教授们的观点也不是没有对的时候,但他们不应该把现在看似对的观点,去强加到古人头上。同样,今天的影视剧和戏曲,也大可不必把今人的种种政治概念,都一股脑地让古人去说出和唱出。那样很累的,不光是看戏的,也包括演戏的。

更重要的是,教授们颠覆的,是千百年来树立在老百姓心中的英雄形象,这样做的后果,必然是招来一片骂声

《逍遥津》中的华歆
《逍遥津》中的华歆

现代版掩耳盗铃

今天看到一条新闻的标题:“名家于魁智称‘京剧无须振兴正越来越进步’”,当时就觉得,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打开一看全文,才知道,和正文比起来,这样的标题其实已经很靠谱了。下面是一些节选:

今报:大家一直说要振兴京剧,那么您觉得京剧目前的发展状况是怎样的?

于:我一直不愿意说什么振兴京剧,你怎么就知道京剧不兴呢?我们不能以一场演出的票房来决定一门艺术的兴衰,京剧在中国仍旧有着广泛的影响力,难道说,非要像“文化大革命”时期,8个样板戏占据整个中国舞台,才算京剧的兴盛吗?我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呢。目前,艺术形式的百花齐放,必然改变京剧一枝独秀的地位,但是就是因为我国文艺事业的发展提高,才使得京剧艺术有了更广阔的发展前景。所以,京剧艺术正在越来越进步,越来越赢得更多人真正的认同和喜爱。

于魁智还是相当乐观的啊,认为现在京剧的发展前景越来越广阔。小豆子不明白,他拿什么时期举例子不好,非得用文革时期“8个样板戏占据整个中国舞台”来表示“京剧的兴盛”。天大的笑话!那个时候慢说京剧,哪门艺术形式算得上兴盛呢?他怎么不拿解放后的头十几年做比较?不拿解放前的几十年做比较,哪怕拿文革后的十年来比呢?偏偏拿文革的十年,台上只八个样板戏的时候,来说那是“兴盛”。最可乐的是他还来了个反问,“难道说,非要像”那时候那样,“才算京剧的兴盛吗?”怕是除了于魁智,没第二个人这么说过吧。于魁智的逻辑有些怪:因为现在的文化环境不是京剧一个艺术独占舞台了,所以京剧的前景越来越好。而至于是不是有很多人来看(票房),不能证明京剧的兴衰与否。

莫怪这么些年于魁智没再恢复什么传统戏,而是一门心思往新编大制作上钻了。他是在搞“百花齐放”,在“改变京剧一支独秀的地位”,进而使京剧艺术越来越进步,越来越没人看。注意,只有越来越没人看,才不是凭一场演出的票房来决定兴衰,才不是一支独秀,才是进步。

当晋国的那个小偷捂着耳朵,兴奋地认为谁也听不到敲钟声之后不久,他就被群众捉起来了,而此时,不仅敲钟的声音已经被外界的人听到,那口钟,也已经粉粉碎了。掩耳盗铃,就是这么个故事。今天,于魁智无疑正在做那个妄图把钟敲碎了盗走的小偷,但愿,京剧不是那口钟的结局。

京剧世界的生活指南:睡眠

卫生部副部长昨天在网上说:“民众亚健康状态也是公共卫生范围,属于政府和社会的共同责任。政府应该加大相关干预力度,尤其是加大这方面的投入,帮助民众树立健康生活观。”如果你生活在京剧世界中,亚健康的问题也是值得关注的。今天来谈一谈睡眠的问题。

京剧世界里的人,普遍睡眠都成问题,不是晚上睡不着,就是白天睡不醒——其实这两者是有因果关系的,你晚上睡不着,可不白天就睡不醒了么。仅举几例说明。

京剧世界里的人,经常要唱五更,即从定更天开始,一大段一大段的西皮二簧,一直到天亮。有时候不光唱,还要同时纺织啦,打铁啦,换胡子什么的;即便不唱,也会遇到如《三岔口》、《十字坡》里这样的黑夜打斗,睡安稳觉的时候很少。有时候即便没有事情要做,没有心事儿要琢磨,也没有人来打搅你,但你还是睡不踏实,因为动不动就会来个鬼魂啦,长翅膀的熊啦、虎啦,或者城隍土地一类的神仙,在你梦里头搅和,严重者,会睡到“浑身上下冷汗流”。这么低质量的睡眠,是很影响健康的。

夜晚低质量睡眠的一个严重后果就是白天睡不醒。于是你会在京剧世界里不时碰到那些跟你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的人。比如《卖马》里的秦琼,《能仁寺》里的安骥,《牧虎关》里的高旺,《荷珠配》里的刘志偕,这些都是白天就能站着或者坐着睡着了的典型。最夸张的例子是《龙虎斗》里的赵匡胤和呼延赞,两个人在战场上就先后睡着了,要不是龙形、虎形上来,就遭了暗算了。战场什么地方?套句戏词儿,“这么热闹,他会着了!”可他就睡着了,亚健康的表现。

《卖马》里睡着了的秦琼
《卖马》里睡着了的秦琼

因为总能碰上这种说着说着就睡着的人,你在京剧世界里生活,一定不要忘记以下这句话,要时不时拿出来说:“某某,你要醒来说话”;对方一定答:“不曾睡着”;你说:“句句梦话”;他说:“句句实言”。至此,你才算确定你对面的这个人确实没睡着。如果睡着了呢?基本上说地上有个铜子儿,或者面来了,对方也就醒了。

睡眠不足的另一个表现就是当受到惊吓的时候,因大脑缺氧使得脑供血不足,从而导致昏迷。这种现象也很普遍,在京剧世界里称为“气椅”。如果你遇到有人突然昏迷,不要紧张,只要呼一声“某某醒来”即可。正常情况下,对方会在唱完一句导板后醒来。

当然,如果你很“幸运”,在京剧世界里仍然能够得到充足的睡眠,那么首先是要祝贺你,毕竟身体是第一的。但这样的“幸运”是要打引号的,因为充足的睡眠,也就意味着你那么一大段时间都没有戏可演,就是一个活摆设。比如《捉放曹》,这出号称生、净的对儿戏,到了后面宿店,曹操倒是睡好了,可啥戏没有,睡前和醒后就几句唱,还都是大水词儿。《连环套》里的插刀盗钩也是如此,满台就看一个朱光祖,窦尔敦纯粹个摆设。

所以,一般来说,充足而有意义的睡眠,都是发生在京剧世界以外的后台,而不是台上。

京剧盗版盘

友人从上海休假回来,大约知道小豆子好戏,特地带了三张京剧 DVD,这是小豆子见到的比较专业的一份京剧盗版盘了。

这套名为“中国京剧表演艺术家·周信芳”的盘,让小豆子最先想到的是周先生的那几部艺术片,因为上面还写着“名家大师,原人演绎”。而实际上呢,是周先生那些音配像的集合,而且从质量上看大概就是 VCD 的那些转过来的,凑到 DVD 盘上。每出戏的片头只留剧目名,没有录音年代、配像演员等,亦没有片尾的字幕。

DVD 的标题菜单做的还算精良,每出戏的剧名加上片断都很清楚。光盘本身也不差,甚至比小豆子以前买的一些正版曲艺的资料还有好。从盘的后面看,尚有一圈“中国京剧表演艺术家周信芳”的反光字样,只不过是反的,是让你从正面去读的,而你从正面看却因为正面有图案而遮住了。

小豆子不晓得这样的音配像浓缩盘是否很流行,只是每次自己回国的时候,都买天津出的那原版的 VCD。一来没有见到有这样的盗版,二来,戏曲出版物,还是以不鼓励盗版的为好。不过毕竟,一个对京剧一窍不通的朋友,并没有嘱咐让带什么回来,能够给捎来三张京剧的盘,已经很欣慰了,不可能再指望人家分清正版盗版来。

发现头一张盘的卷标很哏儿,不知道做盗版的人,当时在想什么。不可言传,有截图为证:

光盘卷标
光盘卷标

嗯…… 表情

《龙虎玉》

《龙虎玉》是出水浒戏,其虽源于《水浒》,但有很多改动。

最明显的改动就是“龙虎玉”本身。该剧是说宋江等平方腊的事儿,此剧(实为《涌金门》)加上后面的《擒方腊》,均以柴进到方腊处进献的“龙虎玉”贯穿。这一系列平江南的戏,在解放后被认为是极其不好的。歌颂梁山造反的戏可以演,这种给朝廷做鹰犬的戏就不是很好了。查《京剧剧目初探》,陶先生在《擒方腊》一剧处注有:“原书砍断武松臂者为包道乙,内容不健康”。其实,砍断一个胳臂缘何就不健康了呢?《断臂说书》依然是积极的。关键在一个立场问题,或者说是一个“成分”问题。二月河曾经在再版的一套蔡东藩所著的历代通俗演义的总序里论述了这个“成分”论,很值得一读。小豆子看的最早的一版《水浒》,是在奶奶家翻出来,开头带毛主席语录的,上云:“《水浒》是部好书,好就好在投降”。时至今日,小豆子依然认为《水浒》这个反面教材做得很好,一部农民起义失败的反面教材。不过,农民起义成功了,天下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当然,《水浒》也好,水浒戏也好,不应该是抱着成分阶级的观点去欣赏的。

纯艺术上说,这出《龙虎玉》一定是很热闹的一出戏,头场就上来梁山二十一将(其中有个玉花娘不知从何而来?)而后梁山三把交椅上场,派将诈降,场面相当宏大。柴进诈降部分,比原著要妙的地方就是“龙虎玉”了。柴进不光凭着口巧舌能,更重要的是带着国宝去的,不看柴大官人的面子,看在宝贝的面儿上,方腊也得收下这家驸马了。不过有一个技术问题没有搞明白,这龙虎玉到底什么妙处?柴进说“能照南山猛虎,北海蛟龙”,然后当殿一照,上龙形、虎形。小豆子理解这两块玉大约就是跟放幻灯片儿似的,一照,让人就能看到影儿——敢情柴进是拉洋片的。

然后就是涌金门张顺归神,带封神的。后面几场剧本上显得较短,但应该有个相当大的开打场面,否则头场上那么多人全白费了不是。另外没有交待清楚最后结局怎么样了,按说应该是有张顺魂附张横,阵斩方天定。

张顺的金华太保,大约是水浒里死后成神的最高级别了吧。

多伦多票友春节联欢晚会

刚从郊区回来(来回两个多小时公交车程),参加由多伦多国剧社举办的“多伦多票友春节联欢晚会”。

头次参加这种活动,挺有意思的,场地是太古金王朝酒楼,到的时候已经高朋满座了,台上正唱着。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就听唱。后来随着人多了,也听不太清楚了,倒是场面上的动静依旧很清楚。后来就是上菜,边吃边听,最后上台领奖——拙作《多伦多国剧社公演〈四郎探母〉》获征文的第二名。敢情有名次的都被国剧社“聘”为顾问了,以后需要为国剧社的一些事情(特别是网上的)效劳,诚惶诚恐,实不敢当。

对晚会的整体印象是银发族占了绝大多数,而且实际年龄都比看上去的要大,可见唱戏长寿了。台上场面上几位老前辈,有的只是敲几下锣,但仍然态度认真,尽职尽责,给或长或短的唱段做着伴奏。这种执着,让人钦佩。也正是这些老一辈的票友,让京剧能够在异国他乡生根发芽。

酒楼的老板刘仲民据说是票粤剧的,今天也来了一段京剧《借东风》,带着词儿上台唱的。小豆子对粤剧不甚了解,但这段京剧《借东风》大约应该就是粤剧风格吧。台下叫好不绝,显然这不是冲着艺术,而是冲着这份执着,以及为票友活动提供场地的行为。

听同桌奶奶级的老票友谈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剧社的起步,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他们不是专业,并非指着这个养家糊口,却能够这么一路坚持下来,凭着也是一份执着。

甚至于,对于今天台上唱戏的诸位,并不是台下所有人都能够听到,或者在认真听,但台上的他们仍然陶醉在自我演唱的氛围中,图的无非也就是一个自娱自乐,而凭着,也是一份执着。

这就是今天的所见所闻,“执着”二字,是京剧以及其他传统文化可以继续流传下来的根基。

刘仲民演唱《借东风》,注意旁边的文武场,以及幕上的脸谱(为刘本人自制)
刘仲民演唱《借东风》,注意旁边的文武场,以及幕上的脸谱(为刘本人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