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不是随便造出来的

王蓉蓉说:“京剧界也需要‘郭德纲’”

这话没错,事实上,让人怀念的老车站剧社就是走的回归剧场、回归传统的路,只不过,他们没有像德云社那样走下去。

王蓉蓉又说:“京剧界能否出个‘郭德纲’还需要媒体助力”。

这就不对了。不可否认,德云社的红火与当前媒体铺天盖的热捧是分不开的,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在那条战线上坚持了十年并且有了本钱——真本事。

即便当初的老车站没有被扼杀,一步一步走来,到今年也才不到三年的光景,也许三年的时间,能够锻炼出一批有真本事的年轻演员。也许三年的时间,还锻炼不出人来,但不管怎样,如果不在剧场里摸爬滚打,只凭媒体的炒作,那是肯定锻炼不出演员、培养不出市场、成不了气候的。

真本事与传统戏,正是当今京剧院团所忽略的。现在王蓉蓉天真地认为,有了媒体的“助力”,明星与市场就能造出来。大谬矣。耐不住寂寞而想走捷径是不可能成功的。

显然,德云社的成功没有让比相声界更复杂、更官僚的京剧界认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出路。

顺便说一下,王蓉蓉和郭德纲长得还是有几分神似的 表情

王蓉蓉、郭德纲
王蓉蓉、郭德纲

拂去政治的尘土

据说,当年程砚秋被迫把《锁麟囊》的本子改了,是很不情愿的。

在程砚秋故去后出版的《程砚秋演出剧本选集》里,虽然收录了这出《锁麟囊》,但是那里面的“实囊”已经变为“空囊”。剧本脚注中,尽管保留了部分原本的词句,但仍有多处改动没有注明的。开头的部分写道:“原剧本个别情节,在砚秋同志生前,曾经他的同意,作了一些修改。”哦?是吗?

不管怎样,《锁麟囊》在当年的“头衔”是:“宣扬缓和阶级矛盾及向地主报恩的反动思想的剧本”。

现在小豆子找到了于1947年8月5日由上海戏学书局出版的这本《锁麟囊》单行本。这本比上世纪那场对“胡风反革命集团”斗争早了近十年出版的剧本,应该说是保留了《锁麟囊》的原貌。

《选集》里的《锁麟囊》自然仍要保留,此外,这本单行本也要录入,能在今天同时保留并鉴赏不同时期的《锁麟囊》剧本,是一件既让人感怀又让人高兴的事情。

《锁麟囊》单行本
《锁麟囊》单行本

牛王

最新增加的《芭蕉扇》剧本,是《西游记》上的节目,《三调芭蕉扇》的故事,非常有名。

只是一点,这个剧本上,通篇的牛魔王,都作“牛马王”。小豆子想,牛魔王这个人物如此经典,《戏考》的编辑王大错,如何会弄错了呢?这牛魔王和牛马王可是两位不同的尊神。

显然不是找不到“魔”这个字码。因为在剧情介绍处,分明印着“备经许多魔难”。这里的“魔难”,显然比“磨难”要艰苦了。那么既然能够印出“魔”字,却为何是“牛马王”?莫非王大错编辑自小听得故事就是“牛马王”?

另一处就是牛王的老婆罗刹女,在这出戏的剧本上作“娥叉女”,又是一个音似而非的名字。

其实,手边有本《西游记》,顺手一翻,这人名当不会弄错。那么是否是旧时京剧舞台上把牛魔王称作牛马王呢?小豆子不得而知。自然,本着保留原貌的做法,整理好的这出剧本上,依旧是通篇的“牛马王”。

或者如皇兄所言,“魔”、“马”上海话里是一样的,而《戏考》的编者王大错,正是那方人士。

牛马王
牛马王

京剧世界的生活指南:二九一十八

在京剧的世界里,你的数学不需要太好,能数到十八就基本够用了——多好,两只手加两只脚,还富余俩指头。

比如,一场败仗打下来,作为统帅的你,身边就剩下十八个残兵败将。这样的情况,《华容道》曹操的情况,供你参考。

比如,天下大乱,打起来了,一般来说,数到第十八个年头,就能安泰了。这样的情况,《斩黄袍》里苗顺的“袖内八卦来算定,十八载天下不太平”、《大保国》里徐延昭的“十八年改国号臣不能全知”、《草桥关》里刘秀的“十八载才除恶孤立中兴”、《烛影计》里贺后的“十八载又何曾乐享太平”供你参考。另外,天下大乱的时候,经常冒出来“十八路反王”。合着平均起来,一家王子才折腾一年。

比如,丈夫离家把媳妇放在家里,媳妇数到第十八个年头,这丈夫差不多也就该回来了。可以参考《汾河湾》里“连来带去十八春”和《武家坡》中“连来带去十八年”。

比如,官员审理人犯,经常是十八个十八个地抓。《审李七》中就因为十八名江洋大盗短缺了一名,才把王良给攀扯上。《秦琼卖马》里秦琼是押解十八名所谓“好汉”。《审头刺汤》里陆炳监斩的也是“一十八名江洋大盗”。

类似的情况还很多,甚至于,一出反串诸戏的节目,叫做《十八扯》。当然,非常“经典”的“十八摸”就不多说了,现在不是要“抵制‘三俗’”嘛。

十八是个好数,而且说大就显大(比如十八年),说小就显小(比如百万人马烧得剩下十八个),所以才在京剧的世界里这么流行。 表情

曹操的白脸

allan 说:“尚长荣演的曹操明显太多了悲情老生的痕迹,而没有了张牙舞爪、狂妄不羁的感觉。

尽管历史上的人物总被史学家们不停地诠释,尽管新编的京剧也在尝试着用所谓更客观的方法演绎历史人物,但舞台上的曹操,还没有人敢去把他的白色脸谱换下来。

事实上,白脸下的曹操,并不是简单的“奸”,大部分情况,舞台上是一个城府极深的汉朝大丞相。很多戏在曹操出场前,都是安排曹八将逐个登场起霸,气氛烘托得很好,之后大发点,曹操登场念大引子,而这些大引子都是很显身份的:

比如:智压孙武,论机谋,满腹珠玑,谁能轻,统三军,南征北战,扫群雄,独霸中原。

比如:智谋压群雄,统雄师,掌生杀,独霸朝中。

比如:盖世奇才,统雄师,扫荡中原,震乾坤。

等等……

所以,传统戏台上的曹操,并非一个“奸”字而已,其魅力在小豆子看来比那个舞台上近似妖怪的诸葛亮不差。

传统的曹操难演,这恐怕是新编戏要试图改变曹操性格的一个原因吧。

老爷戏

很向往豆腐所看到的《忠义千秋关云长》,尽管豆腐说“戏曲频道过一段时间应该会有重播”,但是小豆子怕也无缘看到。

不管怎样,这个电视剧看起来是一个很好的作品。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把近年罕见的老爷戏又从头至尾捋了一遍——虽然捋得不是很细,但像《桃园三结义》、《斩华雄》这样的冷戏,能够在电视上看到,毕竟是一件大好事。

1986年,李洪爷率子在吉祥戏院为残疾人举行义演《刮骨疗毒》和《古城会》,由宋遇春配演,这场《古城会》的录音已经流传很久,而《刮骨疗毒》一直是小豆子想听到的,甚至曾经怀疑,那一次的《刮骨疗毒》,是否会是京剧史上最后一次《刮骨疗毒》?现在看来,还不至那么悲观。

戏考整理的《关羽戏集:李洪春演出本》已经基本完毕,但通过文字来欣赏京戏,总还是不过瘾的。尤其是像老爷戏这种讲究份儿的剧目,看关公的举手投足,都是一种享受。哪怕一张剧照,都足以让人欣赏半日。现在看来,老爷戏应该在短期内不会失传,至少不会像岳飞戏那样惨淡。在不失传的前提下,能否挖掘并发扬光大?显然,《忠义千秋关云长》应该是开了个好头。

顺便说一下,2月16日新增的《收关平》剧本,漏掉了剧照,今天补上,李洪春的关公:

《收关平》李洪春饰关羽
《收关平》李洪春饰关羽

《包青天》

还应有不少人记得十几年前风靡银幕的电视连续剧《包青天》吧?

现在回头看看这部电视剧,除了说这确实是一部成功的电视剧以外,里面的一些传统戏曲的元素,是很值得一提的。

比如片头,三班衙役上场,王马张赵分班站立,包大人转屏风登场,这一切就如戏曲舞台上龙套的站门,在有锣鼓的片头曲的伴奏下,一切显得那么自然,那么带劲儿。

《包青天》片头
《包青天》片头

金超群所演包拯的扮相,无疑也是化用了戏曲舞台上的东西,包括抑扬顿挫的道白,把一个包公塑造得相当成功。虽然今天的我们没人见过包公,但都认为:这就是包公的样子。

当年小豆子在看这部电视剧的时候,尚未入京剧的大门,但电视剧里化用的这些传统东西,并不需要一个人入了京剧的门才能看懂。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共鸣”吧。身为中国人,毕竟在骨子里是对传统的东西有着某种共鸣的,哪怕从来没有接触过,一旦接触,你就会接受。就如当年的动画片《大闹天宫》,迷倒多少孩子,但我们又有多少人意识到里面的锣鼓点实际是出自传统戏曲呢?

今天的传统文化,却在刻意去强调加入了多少现代元素。而像《包青天》、《大闹天宫》这样从未去强调化用了传统戏曲元素的作品,却能取得相当大的成功。

白居易做完诗后先去给老太太念,直到老太太懂了,这说明诗里面的东西与普通人骨子里的文化底蕴产生了共鸣,这样的作品才是能流传下来的真东西。其他一切虚华的应景之作,早晚是会被人遗忘的。

顺便说一下《包青天》的主题歌,就是胡瓜唱的这首:

开封有个包青天,
铁面无私辨忠奸。
江湖豪杰来相助,
王朝和马汉在身边。
钻天鼠身轻如燕,
彻地鼠是条好汉。
穿山鼠铁臂神拳,
翻江鼠身手不凡。
锦毛鼠一身是胆,
这五鼠义结金兰,七侠和五义流传在民间。

这首歌与京剧里普通的包公戏唱词有个共同特点:水啊!想想京剧舞台上的包公,动不动上场就是一句导板或者摇板,夸赞宋王爷“有道”,然后一段流水下来就是说自己如何铁面无私、不畏权势等等,这首歌,和这段唱有一比:

食王禄理朝纲忠心可表,
龙图阁大学士兼管刑曹。
日断阳夜断阴神鬼难晓,
虎头铡除了些那恶棍土豪。
追魂鞭、照妖镜把妖魔擅扫,
法堂下比森罗不差分毫。
有冤枉,开封到,
断明了冤枉案执法如山决不轻饶。
三、六、九日开门放告,
收民词具结案按律勾销。

嘿嘿。 表情

软件与硬件

去年年底开始鼓噪的“全国重点京剧院团评估验收”终于有了结果。但是这段报道让人很失望:

据介绍,全国许多地方借助这次评估的东风,制定出了具体的扶持京剧艺术的政策,帮助京剧院团解决发展中遇到的困难与问题。特别是在硬件建设方面,许多地方积极为京剧院团解决没有剧场的问题,或是新建,或是将现有剧场划拨给京剧院团。如中国京剧院梅兰芳大剧院正在全力建设之中;北京市将长安大戏院划拨给了北京京剧院;天津市投入1亿元为天津京剧院建设剧场和办公楼,同时为天津市青年京剧团也建一个剧场;在南京,将紫金大戏院划拨给了江苏省京剧院;即使像山东烟台这样的非省会城市,也投资1亿元为烟台京剧团建设了新剧场。在资金支持方面,许多地方设立了专项发展资金,如创作专项资金,培养人才专项资金,特殊行当特殊津贴等。有的地方还大力提高演职人员的待遇,帮助艺术家解决实际生活困难。

硬件提高了是一方面,但这是次要的。京剧艺术,主要的是其表演的部分。换句话说,如果能够通过演出次数的增多、演出剧目的增加而培养出更多的好演员、培养出市场来,那比建成千上万的剧场要更有用。如果只是一味地砸钱,那是出不了什么成果的。

在网上和人聊天,谈到京剧艺术网站最近出的问题。按照其官方的说法:“停机原因:服务器遭受大量恶意下载,造成系统不稳定”。但在小豆子看来,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首先,京剧艺术网就在不久前刚刚升级,而且那次升级的原因就是说因为原来的主机不好、不稳定,这次投入若干银子买进专业服务器云云。按理说,这种停站若干天是不应该发生的。之所以这样说,原因有二:第一,这种事情在以前使用旧机器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那么在以前并非专业服务器都能应付的下载量与黑客入侵,换成新的更好的服务器反倒就不成了?第二,所谓“大量恶意下载”,无非就是同一时间连入的用户超多造成的系统不稳定。那么只需把该 ip 段的用户屏蔽掉就可以了,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一个栏目一个栏目地恢复。显然,这次要么不是简单的服务器超载,要么就是这新买的服务器本身有问题。无论是哪种原因,都只能说明,这次服务器升级是不成功的,不是软件在升级过程中留下了漏洞让黑客钻了空子,就是新硬件和系统本身不像宣称的那样稳定。总之,在小豆子看来,这次持续了已经两周的问题,绝不是简单的来自外部的“大量恶意下载”造成的,而是与内部有关。

无论哪种情况,都只能说明,京剧网站的良好运转,不是砸钱买一个服务器就能解决问题的。同样,京剧本身的良好运转,也不是砸钱盖个剧场就能解决的。

花钱买了匹千里马,没有善驾驭的千里人,马也是废物了。

又见“张灯”

今天整理琐记的草稿,青山提供的线索,在《北京青年报》上,有这么一条

10月5日中国京剧院京剧《锁麟囊》李海燕、李佩红、张灯、李世济

小豆子见这个“张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弄得看“张火丁”三个字都跟看到了“丁页”似的感觉 表情

此前,有过这么一条出于山西台的报道

昨晚,中国京剧院二团在太原市工人文化宫进行了精彩的演出,著名京剧艺术名家于奎至、李胜素、杨艳义等现场登台献艺,演出了《女杀四门》、《大保国》、《探皇陵》、《二进宫》等精典剧目,名家们极具特色、炉火纯青的表演不时赢得台下阵阵喝采声。(以上人名与剧目名称均为注音)

可怜的于魁智、杨燕毅,就这么被糟蹋了(记者还算实在,告诉读者这些名字都是“音译”过来的)。李胜素虽然“躲过”这一劫,但是后来被红豆少主发现这么一条

央视近几年在春晚上一直坚持要求演员真唱,但是现场彩排却并非如此。由于京剧名角于魁智、李素丽未到场,由另外两位京剧学员代为演出,但演唱的声音却是二位京剧名角的原音,十足做到了余音绕梁。

得,记者把她和卖票的劳模弄混了。

这些,都可以用“不懂行”的理由解释。确实,现在报道京剧的记者,应该和娱记是一回事儿,人名出错难免的。在这里告诉记者应该如何如何提高知识面、自身修养,那估计没有效果。但作为戏迷,尤其是在网上混的戏迷,我们能做什么?那就是做到用字规范,不把演员的名字写错。现在在网上写东西,真是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出,被搜索引擎收录了,日后想核对个对错都难。最常见的,比如把邓沐玮写作邓沐伟,吕洋写作吕扬,等等。戏迷哪怕从尊重演员的角度出发,也应该在写演员名字的时候多注意一下,不要任由拼音去选择。

一个不好的情况是:百度的贴吧,有一个“裘盛荣吧”,哪怕用户在百度里输入“裘盛戎”,选择进入贴吧,都会被引到这个“裘盛荣”,换句话说,已经没有办法去创建一个正确的“裘盛戎吧”来以正视听了。显然,这个错误所造成的影响将会是很大的,而这个错误的产生,恐怕也是当初贴吧的建立者一不小心所造成的。

敲好的东西,复查一遍再发吧。

敲入“裘盛戎”,进入的却是“裘盛荣吧”
敲入“裘盛戎”,进入的却是“裘盛荣吧”

《碧玉簪》

好色乐之谈《碧玉簪》,也聊几句。

如果留意一下的话,戏考上现在据1958年出版的《程砚秋演出剧本选集》整理的《碧玉簪》剧本,与1954年实况录音相比,在细节上,是有改动的,而且这改动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张瑞华被调往江西主考,家里出了事情,夫人命人去请回老爷,这段情节,在录音里是张夫人叫了个“马如飞”的家人去,到在那里,把事情一说,张瑞华说:“既然如此,我不免请假还乡便了”,这朝廷的法度太松了吧。后来的剧本,此处改作张瑞华上场唱摇板“且喜得公事毕回京复命,一路上慢趱行查看民情”,既然公事办完了,那么“便道回家一看”也就没有什么了。

再如,陆少庄的死在录音里是明场,而剧本中是改作暗场,只家院上场报一句“陆公子亡故了”便交代了情况,使得情节更紧凑。

最后,张玉贞的婆婆替赵启贤赔礼,张玉贞对婆婆说:“婆婆,我有一事要婆婆做主,不知婆婆意下如何?”赵母说:“媳妇,你有话只管言讲,有我与你做主也就是了”,于是张玉贞说:“婆婆,小蕙侍我多年,人品甚好。她家中无人,孤苦一身。啊!婆婆!你收她作为义女,婆婆你意下如何哇?”这段话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讨论这个事情呢?好像和整个情节都不相干。后来的剧本中便没有了这段对话。

小豆子没有那么大能耐,越剧是看不懂的,不像好色乐之那样比较京、越两剧种不同之处。不过看到说现在新改的版本,没有中状元这种俗套情节了,感觉也挺好的。传统文化一个问题就是,所有故事似乎都要遵循某些套路去演绎。这种能跳出套路而又不损原作风格的改动,是值得肯定的。